杀机惊世？
霍耀目露一丝不屑，对于这个当初他差点斩于剑下的“人龙”，眼眸里多是鄙夷。
夏侯氏，乃兖州豪门望族，是自上古时期便一直传承至今的大族。
不过嘛。
随着岁月的更迭，如今的夏侯氏已然衰落，甚至于夏侯谛之父，都不得不与宦官勾连，更可笑的是，还认其为父，真是丢尽了夏侯氏一族的脸。
然。
虽失脸面，却不得不说，在那段岁月里，夏侯氏一族属实是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那时，
瀚灵帝多宠于宦官。
那时，
宦官权势滔天，手指缝隙间随便流出来的“油水”都足够夏侯氏一族，再次兴旺了。
也是因此。
再次崛起的夏侯氏，方才能于此世，举全族之力培养出了夏侯谛，以及一众夏侯氏的年轻辈天骄，并奋尽心血，将夏侯谛推上了“兖州人龙”的身份。
可。
那又如何？
如今，不是瀚灵帝的时候。
他霍耀更不允许“宦官专权”，亦容不得“九龙乱世”。
所以。
霍耀，要斩人龙！
而他斩龙，亦不是瞎斩、乱斩。
益州、雍州太远。
中州、青州太强。
唯有。
兖州夏侯氏与扬州杨氏，以及他那弟子冀州人龙，最弱。
所以，拿他们开刀，“杀龙敬天下”属实是一招妙棋，至少在历经“霍耀斩人龙”、“八方屠龙帝”之后。
天下，确实安定了。
连看都不愿多看那怨气冲天的夏侯谛一眼，仿佛那燃烧的业火与咆哮的明王虚影不过是污了视线的尘埃。
霍耀的目光，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漠然，缓缓转向另一侧。
那里，有一道身影。
熟悉，却又陌生。
那轮廓，那风度，以及那举手投足间引动虚空涟漪的道韵，甚至那嘴角若有若无的弧度……分明是弘农杨氏的麒麟子，扬州人龙：杨君安。
可是。
霍耀知道，他不是。
因为在当年“扬州屠龙一役”，他亲手以“赤帝剑”斩碎了杨君安心脉，甚至将其元神连同本命星辰命格一同湮灭。
那是真正的形神俱灭，绝无幸理。
可眼前之人……气息、本源、乃至那独特的虚空道韵，又确确实实是杨君安无疑。
只是……这气息中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死气”和“驳杂”，仿佛一具精心修补的瓷器，外表光鲜，内里却布满了裂痕，填充着不属于他的东西。
霍耀看出来了。
非是死而复生，而是借命苟活。
以血脉至亲的肉身与弘农杨氏万载气运为炉鼎，融合自身残存道果，死中求活。
此等手段，堪称逆天，却也歹毒至极，断绝亲缘，悖逆人伦。
“扬州人龙，弘农郡杨氏，杨君安，见过大司马，就是不知大司马，再见我时，可有惊喜？”
虚空无声塌陷，一道深邃到极致的幽暗铺展开来。
杨君安的身影从中缓缓浮现，他依旧身着那袭星辰青衫，面容俊逸如昔，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笑，是杀。
只是这无边的杀意，并不如夏侯谛那般狂暴外露。
而是更加阴冷、更加执着，如同附骨之蛆无声无息。
杨君安看向霍耀的眼神，像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杰作”，那声“惊喜”的询问，更是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没错。
这场局，他杨君安在其中贡献颇多，甚至九龙的牵头拉线，以及诸多布置，都是他来提供的。
扬州的弘农杨氏的主脉，算是彻底完蛋了。
他被斩，扬州人龙气运尽散，弘农杨氏苟活下来的生者，无奈之下以族中积攒了不知多少载的气运作赌，以惊天秘法，借其弟之身“复活”了杨君安。
借此，将四散的人龙气运，稳定了下来。
不过，这并非长久之计。
且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以“人之蛟龙”登顶至尊，化作人世真龙，为皇、为帝。
如此这般，方能借一国之运，抗住反噬。
霍耀立于风暴中心，衣袍猎猎作响。
前有神猿皇、四海龙帝两大巨擘联袂威压，后有夏侯谛、杨君安……带着滔天血仇，领着一众人龙，布下惊天大局，对他霍耀进行围猎。
可霍耀的面色，依旧沉静如水。
直到……
“冀州人龙，号苍角，见过大司马，不知老师，这段日子，过的可还好？”
一声‘老师’。
让霍耀那沉静如万载寒潭的面容，瞬间凝固。
不知何时。
霍耀搭在赤帝剑柄上的手，第一次……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那稳如磐石、足以擎天的指节，此刻因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响。
是他。
只是，只是……只是如今的号苍角，已不复曾经，独角依旧傲然向天，可那一头黑发却根根皆白，如雪，如霜，身躯亦有了些佝偻，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暮气？
显然。
当初那一战后，对其打击很大。
“你不该来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霍耀那丝颤抖，陡然平息。
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与死寂，取代了所有的情绪，弥漫在他的眼眸深处，那是一种心死之后的绝对平静，一种斩断所有羁绊、只余下手中之剑护持皇朝、天下的纯粹。
搭在剑柄上的手，不再颤抖。
五指依旧苍白，可握着剑柄的手，却稳如亿万载不动的神山基石。
赤帝剑的异动，也在此刻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内敛到极致、却足以让神猿皇、四海龙帝都微微侧目的锋芒，正从那古朴的剑鞘之中，缓缓苏醒。
他来了，那他，便不再是老师了。
是敌！唯剑而已！
“是嘛？”
“可我觉得，我应该来，必须来，一定得来。”
号苍角如此说道。
说完，他缓缓转头，并露出了身后，化作了人型，且一脸娇羞模样的“母爆龙”。
“老师。”
“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蛟萌儿。”
号苍角牵着蛟萌儿的手，一脸郑重的朝着霍耀，如此介绍道。
霍耀本来沉寂下来的心，又不由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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