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献心里不由地对谢明海这个人高看几分。
这老油条不仅说出了辛化镇的穷，还烘托出了镇领导吃苦耐劳的珍贵品质，还顺带恶心了他。
现在谁不知道他是被发配来这里的？
让他找人调回县里，这不就是先往他脸上抽巴掌，再往他伤口上撒盐？
他现在是一肚子火气，要不是因为脚跟没站稳，他真想第一个拿谢明海开刀。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堆着笑脸看着谢明海。
“我看谢主任这里就挺宽敞挺凉快的，我一会儿就搬到您这儿来办公吧。”
“我初来乍到，还有一堆问题需要向你请教。”
“为了辛化镇的发展，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吧？”
谢明海原本得意洋洋的脸色突然呆滞，便秘似的看着秦献。
一个小时后。
秦献心满意足地从吴云宣的办公室出来，只留下吴云宣在里面暴跳如雷。
“秦献你个混蛋玩意儿，你竟然把腐烂的桌椅搬到我办公室来，这是要熏死我吗？”
他马上拨通采购办公室的电话，冲对面咆哮道：
“张艳萍你给我过来，镇里有采购任务要交给你。”
秦献心情舒畅地问张小蕊：“如果是加急采购的话，多久能把东西配好？”
如此高的效率不禁让张小蕊感到诧异。
“镇政府距离家具城不到一公里，在你下班前估计就能配齐了。”
秦献看着她甜甜的笑脸，又扫了眼她波澜壮阔的胸怀，心里暗暗激荡。
不过现在他还不清楚这丫头是谁的人，更不清楚她靠近自己有什么目的，是万万不敢对她下嘴的。
否则一旦被那些人抓住把柄，自己一辈子都会被钉在这穷乡僻壤上。
解决完办公室问题，他去领了宿舍钥匙，把车开进乡政府旁边的小院里。
一栋五层高的筒子楼，稀稀落落地住着几个人。
毕竟乡镇级机关单位大多数是本地人，谁会蛋疼到有家不回住在宿舍？
用力推开老旧掉漆的木门，一房一厅倒也还算干净。
但屋里除了床、桌、椅之外一无所有，条件是真的艰苦。
但他毕竟不是来这里享受的，对这样的环境也没有太多抱怨。
车里的东西搬上来后，他又去街上采购了日用品，顺带了解一下这个贫穷小镇。
说是小镇，但整个镇中心只有两条主干道和三条交叉的巷子，房子也都是沿街建立。
巴掌大的地方，商业构成也非常单一，基本都是吃穿住用这些日常消耗品。
至于那些专业的、昂贵的、或大件的商品，要坐车到县城才能采购。
对于已经步入二十世纪的华夏，一个镇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下面的村子得有多穷。
他随便找个小餐馆点了一碗粉，愁容满面地盘算着怎么突围。
五十多岁的老板给他煮好端过来，闲着无事，主动坐到他对面搭话。
“小兄弟是刚调来我们辛化镇的吧？”
秦献微微诧异。
“老板好眼力，不过你怎么看出来的？”
老板呵呵笑道：“我们镇上就没有你这么白的本地人，连镇政府的女干部都是黑不溜秋的。”
秦献哑然失笑，原来竟是肤色出卖了自己。
老板压低声音：“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不像是来镀金的，倒像是被发配来坐冷板凳的。”
秦献再次一愣。
连一个小老板都能把他摸得一清二楚，看来自己隐藏城府的火候很不到家。
见他不说话，小老板兀自感叹起来。
“我们这小地方穷，穷得人都没有志气，也招不来金凤凰。”
“年年都有人来这里坐冷板凳，唯独没有人来这里干实事，老百姓的日子能好过嘛？”
秦献听得出来，这些话都是他发自内心的感叹。
没有人喜欢过穷日子，但他们的出路在哪儿？
在镇上开小馆子的老板尚且如此，那些一辈子在地里刨食的农民又该怎么办？
一时间，各种复杂的念头在他脑海里交织，成一团乱麻。
吃完买单，他心情沉重地握着老板的手。
“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如果改变现状的那个人不是我，就会是下一个我。”
他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更没有对一个陌生人许下任何承诺。
但他对自己暗暗下了决心，在离开这里之前一定要为它做点什么。
晚上十点。
秦献躺在硌人的硬床上发呆，老父亲秦报国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臭小子，听说你被人从县委宣传部贬到辛化镇了？”
秦献心中一暖。
虽然他极力隐瞒自己被发配的事实，但还是被老父亲知道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变得轻松一些，声音里带着坦然。
“爸，您不是一直让我脚踏实地么，来了辛化镇，才算真正的双脚踩在地上。”
秦报国沉默了好几秒，“你有这个觉悟很好，为人民服务的人就该脚踏实地，万万不能脱离人民群众。”
不过紧接着他话音一转。
“你小子要是受不了官场的委屈，就给我滚回来山里放牛，老子至少饿不死你。”
“还有你舅舅小姨他们，只要你吱个声，他们会帮你出气。”
秦献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爸您别闹，我好歹也是名校毕业，可不能回去帮您放那几千头牛。”
至于那几个舅舅小姨，不是走投无路的话，他绝对不会麻烦他们的。
自己这都重生了，还搞不定一个镇的大小领导？
要是这样还混不出头，那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他当即闭上眼睛，开始回忆往后的时间线，从中寻找突破契机。
……
深夜。
镇长吴云宣家里。
他将杯中酒一口吞下，向镇党委副书记陈铭问道：
“对于秦献这个人，你怎么看？”
陈铭沉思了一下，回答道：“别的不清楚，但这小子有股子狠劲、做法天马行空，不好对付。”
李荣奇点点头。
“县里把他下放到咱们辛化镇，恐怕不只是发配那么简单。”
“对他盯着点，别让他把我们的根给刨了。”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段。
街上的一栋居民楼里，李荣奇的老婆一边给他揉捏肩膀，一边满脸嫌弃。
“今天受什么刺激了？你可是很久没喝过这么多的酒了。”
李荣奇眼神迷离，嘴角带着些许深沉的笑意。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镇里来了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
“也许不久之后，我能凭着他冲破吴云宣和陈铭的掣肘，把辛化镇带上一个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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