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周立考上了县高中，蒋晓丹也考上了县高中，只是不同班。
因为蒋能的关系，周立跟蒋晓丹没有再联系，辗转知道对方的消息也只是一些人生大事。
例如蒋晓丹大学考上二本，例如她毕业后在蒋能的运作下进入银行工作。
例如蒋晓丹结婚生子，开放二胎后又迅速响应国家号召生了二胎。
上辈子，蒋晓丹就是周立的对照组，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虽然蒋能在过年的时候“栽”在了周立的手里，但他还是跟上辈子一样将蒋晓丹送到了周家来。
距离上次见到蒋能已经过去半年，蒋能的挖沙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在罗家坝的话语权也日益增大。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蒋晓丹改名了。
罗家坝的派出所向蒋能献殷勤，献无可献之下，主动问起孩子需不需要改名。
于是蒋晓丹自己将叫了十来年的土气的蒋晓丹改成了洋气的蒋乙嘉。
于是蒋晓丹来周立家住的时候已经不叫蒋晓丹，而叫蒋乙嘉了。
真的开始过暑假，周立才想起这个暑假的细节。
例如明明李志琼不在家，为什么她没有自己洗碗和洗衣服的记忆。
李志琼在家，周立自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李志琼从没让她洗过碗和衣服。
可李志琼去市里打工了，周庭礼虽然做饭，却不耐烦洗碗的，她怎么还是没有洗碗的记忆。
原来是蒋乙嘉洗了，就连衣服也是蒋乙嘉帮她洗的。
生理年龄蒋乙嘉比周立大一岁，心理年龄周立可就比蒋乙嘉大得太多了。
这辈子，周立当然做不出压榨小朋友的事情，选择了自己洗碗和洗衣服。
蒋乙嘉在周家没住几天，各大电视就都开始播放组织定性的事情。
上辈子组织定性也在九九年七月，具体的时间周立记不清了，只知道是七月。
这辈子跟上辈子一样，组织在九九年七月遭遇了全国范围内的通报和取缔。
酒厂宿舍门口的横幅被取了下来，那些周立曾看见过的盘坐在大厅里的人的表情都是恹恹的。
跟上辈子不一样，教主本人没能逃亡海外，而是被迅速抓捕，羁押待审。
上辈子，周立对相关的新闻并不感兴趣，还觉得十分厌烦，耽误她看电视，原本到了暑假，卫视台早上会重播86版的《西游记》，中午会重播92版的《新白娘子传奇》，晚上会重播98版的《还珠格格》，现在全不放了，铺天盖地都是组织的相关报道。
这辈子周立自然没有了对《西游记》《新白娘子传奇》和《还珠格格》的热爱，倒是看社会新闻看得入迷，看到教主羁押待审痛哭流涕悔不当初更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天，周立正带着蒋乙嘉在平坝里煮焦糖。
就是用坏掉的不锈钢汤勺当锅，用火把“锅”里的白糖加热至融化，然后扣在塑料纸上做糖饼。
忽然听见固定电话的铃声。
之前为了对付防不胜防的骚扰电话，周立把固定电话的铃声调到最少，在楼上是听不见的，要不是她正好在装有固定电话的房间外的平坝上玩耍，也听不到。
铃声锲而不舍，周立终于依依不舍地放下焦糖事业，去房间里把电话接了起来。
“立立。”安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安江哥哥。”周立对这个年轻记者的印象很好，乖巧地称呼着对方。
“你火了。”
“我火了？”周立不明所以地重复了一遍。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给很多报社都写了取缔组织的倡议书？”安江问道。
这要换个人问，周立可能要犹豫一下，但她对安江的印象很好，所以没有藏着掖着：“是啊。”
“现在他们全都刊登出来了。”
“全部？真的全部吗？”周立也有些惊讶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全部，我就不知道你一共写了多少封，怎么知道是不是全部？反正自打组织定性，全国各省的报社把收到的来信陆续往外放，据不完全统计，刊登你的倡议书的报社至少有八十家。”
“八十家，这么多呢，”周立忽然想起，“完了完了。”
“怎么了？”安江一听周立语气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好多信都是重复的，倡议书我每天写一封，我还上学呢，封封不重样哪里写得了那么多？所以我每周寄的信的内容是一样的，换周才换内容，这一刊登出来不就露馅了吗？”
“……”
周立就在安江的沉默中继续道：“你说这种情况报社能给我稿费吗？虽然属于一稿多投，但他们也确确实实刊登了我的文章，大不了稿费我少要一点，总不能一点不给，那么大个报社不至于这么抠门吧？”
“……”所以所谓担心刊登出来就露馅了，只是担心一稿多投被发现拿不到稿费吗？
“还有。”
“……”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你说，我受得住。
“还有，我有的时候觉得自己写得太刻板太教条主义了，无趣得很，我就写把教主打一顿冤枉他偷钱包什么的，这一刊登出来大家不都知道我说扒光教主的衣服冤枉他裸奔了，是不是不太好？”
“……”这是不太好吗？这是太不好了。
“这些报社也真是的，要往外登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这么随随便便地火了，害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安江抹了一把脸，“别的报社有没有稿费我不清楚，萌芽的稿费肯定是少不了你的。”
“萌芽？”周立只愣了一瞬间，很快就反应过来，“萌芽刊登了我的初赛作品？”
周立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写了两篇作品，分别是初赛取缔组织倡议书和复赛《脱下孔乙己的长衫》。
之前新概念给周立补发一等奖后，只刊登了复赛作品，还给她寄来了稿费和样刊，没有刊登初赛作品。
周立当然不知道没有刊登她的初赛作品是组委会深思熟虑的结果，只觉得新概念才人辈出，文章写得好的大有人在，刊登谁的不刊登谁的，刊登哪篇不刊登哪篇是赛委的自由。
当下，安江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对，这个月的萌芽已经见刊了，第一篇就是你的初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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