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周立就把去上海搞亲签的事情跟周庭礼说了。
周庭礼惊讶之余，第一反应就是把李志琼从市里叫回来。
周庭礼一向反对李志琼外出打工，包括周立大学毕业后想到外省去闯一闯，周庭礼都是投反对票的。
周庭礼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出于多重因素的考虑。
担心媳妇跑了，妻子外出打工另结新欢，别说是九十年代，三十年后也是极为常见的。李志琼长得条顺盘靓，又勤快能干，周庭礼唯恐她在外面结识了别的男人就不要自己了。
担心媳妇被拐卖，周立大学毕业后，周庭礼不让她去外省打工也有这方面的顾虑。
九零年代的人口拐卖猖獗。
周立的大堂姐，就是周庭礼的大哥的女儿外出打工被拐卖。相比其他被卖到穷山恶水的女性，堂姐的运气不差，男方腿脚有点残疾，但性格没有缺陷，两口子靠着给人打衣服攒下了家业，日子过得平淡。
但并不是每个被拐卖的女性都有大堂姐这样的“好运”。
这次李志琼外出打工，周庭礼也是反对的，奈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以前周庭礼的工资，李志琼领自己的工资的时候直接就全领了，开始还给他一些零花钱，后来他另外搞了转卖煤炭的营生，便连零花钱也不给了，让他自己靠着转卖煤炭的生意赚烟酒钱。
可如今转运站已经一年多没有发工资了。
煤炭生意赚周庭礼一个人的烟酒钱当然绰绰有余，但他爱铺张爱排场，随便什么朋友亲戚开口都是慷慨解囊仗义疏财的，钱就捉襟见肘了。
周庭礼难免挪用些公款，有时也借钱，但他觉得做生意就是这样，他欠着别人的钱，也有人欠着他的。
周庭礼的买家并不是每个都能及时地将货款结清，有一家砖厂便常年欠着大笔货款。
而这家砖厂是周庭礼最大的买家，凡是卖不掉的煤炭都往砖厂拉，积压在砖厂的货款自然就多。
砖厂偶尔会结一点货款，虽然结得不多，但总让周庭礼有着盼头。
想着砖厂结了货款，他就能把公款还进去。
拆东墙补西墙，如果只是这样，依旧能够凑合。
周庭礼却认识了蒋能这样的“朋友”，这些年周庭礼“输”给蒋能的钱不少，年初周立虽然保住了几万块，但相比之前周庭礼栽在蒋能身上的是杯水车薪。
积重难返，周庭礼已经是走到悬崖边上。
偏偏两个月前砖厂宣布了破产，破产清算法院优先将拍卖所得按比例补偿给了厂里被拖欠工资的工人，轮到周庭礼便没钱了，周庭礼的货款本钱全打了水漂，自然还不上挪用的公款。
山西的煤矿也宣布不再给周庭礼发货，周庭礼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段时间周庭礼抽烟抽得很凶，上辈子的周立不知道周庭礼愁什么，重回一世的周立却很清楚。
下岗就意味着破产，破产就意味着破产清算，破产清算就意味着贪污公款的事情瞒不住了。
坐牢，这可比离婚叫周庭礼头疼得多了。
拿不出钱，周庭礼阻止不了李志琼去市里打工。
现在周立赚钱了，都搞上亲签了，自然不需要李志琼再到市区里面去打工挣学费了。
周立却不跟周庭礼做一样的打算，她还想着让李志琼在高新技术企业里发光发热呢。
“我的书虽然卖出去了一些，但因为签的是分成约，需要等待版税结算，有多少不知道，也没那么快拿到钱。妈妈既然都已经出去，就别叫她回来了，万一到交学费的时候拿不出钱来就麻烦了。”
周庭礼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主要李志琼没有手机，想打电话叫她回来也不行。到了市里之后李志琼倒是打过一个电话回来报平安，可那是公用电话，打过去是找不到人的。
“那你想让爸爸陪你去上海吗？”周庭礼试探地问。
周立一听这话就知道周庭礼不想去，否则他就直接安排怎么去了。
虽然转运站破产员工下岗几乎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但周庭礼心里还存着哪怕万分之一的侥幸，希望不要破产，就不用下岗，更不用破产清算，这样就能够逃过牢狱之灾。
这种等待是煎熬且无望的，但除了等在这里，周庭礼对其他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周庭礼这么问就是不想去，周立知道如果她让周庭礼去，周庭礼就算不想去也会去，但：“杂志社那边会帮我安排好机票住宿和餐饮，包括路途和往返的接送，都会安排好的。”
周庭礼听出周立的言下之意是不用他去，他本意的确是不想去的，但听周立这样说，他有些失落，又有些担心，毕竟是让未成年的女儿独自出门，一时间没有说话。
“你要不要一起去？”周立趁机问向一边的蒋乙嘉。
周立跟蒋乙嘉从小就相识，小学一二年级还是同学，三年级转到云翳才分开了，初中却又是三年同学。
周立后来想起，才意识到蒋乙嘉的妈妈蔺秀秀比她爸蒋能懂感恩，蒋乙嘉过生日，蔺秀秀带她去市里旅游去游乐场，总会叫上李志琼和周立，周立这次叫上蒋乙嘉也算是投桃报李了。
蒋乙嘉已经从周立和周庭礼的对话中听出周立是去上海，但还是下意识地问：“去哪儿？”
“一起去上海，签售完了之后，我们可以去外滩、东方明珠和野生动物园玩。”
“好。”蒋乙嘉同意了。
周立点头，看向周庭礼：“我和蒋乙嘉两个人一起去。”
两个人一起去，周庭礼放心了一些，但不多：“这样，蒋乙嘉你先跟你爸妈打个电话，看他们同不同意你去上海。然后周立你把杂志社那边的人的电话给我，我跟他们沟通一下。”
蒋乙嘉先给她妈蔺秀秀打了电话，对于去上海的事情，蔺秀秀当然是同意的。从蔺秀秀为了让蒋乙嘉尽快地适应云翳的生活，就把蒋乙嘉送到周立家来过暑假就能够看出来，她是非常鼓励蒋乙嘉接触外界的。
然后周庭礼给李刚打了电话，虽然很意外不是由李志琼陪周立前往上海，而是由一个同龄的朋友陪同，但李刚还是承诺会安排好周立的衣食住行。
八月份周立和蒋乙嘉一起去上海的事情就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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