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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耻之徒!”
身着灰色锦袍的大学士气得胡须微颤,手中的权杖重重顿在地上。
“他们竟敢如此颠倒黑白!这不仅是对我们胜利者荣耀的污蔑,更是把我们在座的诸位,把整个贝桑松宫廷,都当成了可以随意愚弄的傻子一样玩弄!”
“说得对!”掌玺大臣接口道,“我们的士兵在北境流血流汗,凭借他们的勇猛和智慧才击退了那些豺狼的进攻。现在倒好,他们上下嘴唇一碰,就成了被施瓦本蒙蔽的‘受害者’?那我们的牺牲算什么?一场误会吗?”
愤怒和屈辱的情绪在权贵之间蔓延。第戎宫廷这套说辞,不仅试图洗刷其侵略者的罪名,更隐含了一种对贝桑松方面智慧和判断力的羞辱,仿佛他们连真正的敌人都分不清。
这种被当成蠢货戏耍的感觉,比战场上明刀明枪的对抗更让人难以忍受。
他们必须对此作出强有力的回应,绝不能让这套拙劣的谎言玷污了来之不易的胜利,更不能让外界真的以为贝桑松会相信这种三岁孩童都不会上当的借口。
“侯爵大人到!”
就在这时,大殿通往内廷的沉重橡木大门被两名侍卫缓缓推开,门口担任仪卫的侍卫长挺直胸膛,用洪亮的声音清晰地通报。
喧闹的议论声如同被利刃切断般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幽深的通道口。
在四名全身覆盖着黑色板甲、头盔上装饰着奥托家族纹式、眼神锐利如鹰的铁卫严密护送下,年轻的新君格伦·奥托迈着与其年龄稍显不符的、努力维持沉稳的步伐,走了出来。
他今日并未穿着繁复的礼服,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戎装式常服。小小的身躯在冰冷铁卫的簇拥下,更显出一种微妙的脆弱与刻意营造的威严。阳光从高窗射入,照亮了他略显苍白但紧绷着的脸颊。
大殿前方、正与几位勋贵低声交谈的宫廷首相,闻声立刻中止了谈话,肥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迅速转化为惯常的、略带谄媚的恭敬神色,和其他勋贵重臣一样,微微躬身,迎接侯爵的到来。
片刻后,格伦像往常一样,在那张对于他来说仍然过于宽大的精铁座椅上坐定,小小的身影几乎要被高大的椅背吞没。铁卫则如同雕塑般分立御座两侧,纹丝不动。
然而,与往日那个只是安静坐着、眼神空洞地聆听争论的形象不同,这一次,格伦在短暂的沉默后,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主动开口。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属于孩童的清脆和一丝不易掩饰的紧张,但吐字清晰,并且带着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努力克制颤抖的底气:
“诸位大人,”他的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惊愕的面孔,“近日在贝桑松城内散布的,关于第戎宫廷遭受欺骗的传言,我已经听说了。”
此言一出,下方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细微骚动。众勋贵们面面相觑,左顾右盼,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位平日里在御前会议上几乎如同摆设、默不作声的年轻侯爵,怎么会突然主动提起这个敏感的话题?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很显然,这位新君今日的举动和言辞,绝非偶然的心血来潮。他肯定是得到了在场某位实权人物的暗中指点和支持,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以这种方式,首次在重大事务上发出自己的声音。
许多道探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或明或暗地,投向了同样站在前列、面容冷峻的菲尼克斯,以及他身旁那位始终沉稳如山的宫廷财相高尔文。
大殿内的权力天平,似乎在这一刻,因为这位年幼君主的首次主动发声,而开始出现微妙的倾斜。
格伦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在那巨大的铁座上坐得更稳一些。他微微吸了两口气,胸膛随之轻轻起伏,仿佛在为自己接下来的发言积蓄力量。
那双尚且稚嫩的双手张开,紧紧握住两侧冰冷的铁制扶手,伴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微微颤抖,透露出他内心的紧张。毕竟,在众多勋贵面前如此堂而皇之地行使自己作为侯爵的权力,这还是头一次。
他的目光在下方神色各异的人群中缓缓扫视了一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最后,那目光越过诸多身影,稳稳地落在了站在前列、始终面色沉静的高尔文大人身上。
而此时,高尔文的目光也正好抬起,与御座上的年轻君主四目相对。
这位老臣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点头,眼神沉稳而坚定,仿佛在无声地传递着某种不为人知的鼓励与支持的信息。
这无声的交流似乎给了格伦莫大的勇气。
片刻的镇定后,他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声音比刚才坚定了些许,清晰地传遍大殿:
“那么,诸位大人对于第戎宫廷这一……颠倒是非的行为,有何应对之策?”
很显然,这些话从他口中吞吞吐吐地说出来着实与他的年龄不符。
话音刚落,原本就因他主动发言而倍感意外的人群中,顿时再次发出一阵低沉的、如同蜂群般的嗡鸣。
勋贵和重臣们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他们意识到,这位年幼的侯爵不仅是在询问,更像是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姿态,要求他们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大殿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而微妙起来。
尤其是除了高尔文及其核心圈子以外的其他大臣,他们脸上明显流露出错愕与不适。这位新君贸然提出如此具有实质性的政治问题,完全打破了他们以往心照不宣的惯例。
毕竟,自格伦继位以来,所有重要的军政决策,都是由他们这些御前会议的重臣们先行闭门商讨、争执、妥协,形成决议之后,再象征性地报请这位年幼的新君“批准”。
但这所谓的批准,更像是一个不可或缺却又无足轻重的流程,御座上的身影只需点头即可。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许多习惯于掌控局面的老牌勋贵感到非常不适,甚至有些恼怒。
没有人愿意真正放低身段,在一个尚未成年、在他们看来根本不具备独立思考和决策能力的孩童面前,郑重其事地“建言献策”。
这在他们看来,不仅显得卑微,更有损于他们作为重臣的尊严和身份。向一个孩子建言献策?那简直是对自己多年资历和智慧的侮辱。
然而,尴尬之处在于,若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面对侯爵的亲自询问而一言不发、置若罔闻,保不准又会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抓住把柄,扣上一顶“蔑视侯爵权威”、“目无君上”的帽子。
在当前这种微妙的政治氛围下,同样是他们承担不起的风险。
一时间,许多大臣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面面相觑,眼神交换着无奈与抱怨,却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开口。大殿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只有那低沉的嗡鸣声在无声地蔓延~
人群中,高尔文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睛,时而锐利地扫过那些曾经在弗兰德灵前信誓旦旦、声称将效忠于奥托家族的勋贵们,冷静地打量着他们此刻脸上变幻的神色和那些细微的、透露着内心真实想法的小动作。
不出他所料,这些家伙依旧是我行我素,脸上或是挂着毫不掩饰的漠然,或是带着一丝戏谑的玩味,交头接耳,丝毫没有把御座上那位新君稚嫩却努力保持严肃的话语真正放在耳朵里,更别说放在心上了。
而他们之所以敢如此公然地表现出这种轻蔑与怠慢,无非是认定了格伦身上还不具备统治一个侯国所必需的、令人敬畏的权威和足以驾驭他们的成熟智慧。毕竟,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高尔文的心猛地一沉,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思绪飘回了过去。
当初,前任侯爵弗兰德在临死前就曾紧紧握着他的手,气息微弱却无比清醒地警示过他——在他离世之后,格伦年纪尚幼。自己的儿子坐上那个位置,必然难以服众。那些新旧权臣,那些习惯了在权力中分一杯羹的豺狼,绝不会像对待自己那样,心甘情愿地向他的继承人俯首称臣。
如今看来,弗兰德生前最深的忧虑,正在一桩桩、一件件地残酷应验。
自格伦成为新任侯爵以来,这些大臣勋贵们虽然表面上维持着恭敬,没有在明面上公然反对。但暗地里,这些家伙阳奉阴违、推诿塞责已是常态。
宫廷发出的指令,常常在他们各自的领地中被拖延、被曲解,甚至被直接无视。
他们更习惯于根据自己的利益和判断来“自作主张”,将贝桑松宫廷的权威,乃至那位小侯爵的意志,视若无物。这殿堂之上的沉默与轻蔑,不过是那冰山浮出水面的一角罢了。
高尔文感到一阵无力的愤怒,以及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他必须帮助格伦,尽快在这荆棘丛生的权力之路上,重塑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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