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摊前。
“老板，这瓜咋卖呀？”
张雨铎拿起一个黑皮小西瓜，在手里颠了颠。
“一斤二十六。”
坐在躺椅上的男人刷着小视频，咧着嘴呵呵傻笑。
“这么贵啊，包熟不？”
男人突地一下站起身，斜眼瞪着张雨铎：“想买买，不想卖就放下！”
“老板，我们想买才问你！做生意哪有你这样的态度？”
一旁的常薇撅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我这瓜就这价，独此一家！嫌贵赶紧滚，少在这里碍眼……”
男人鼓着水泡眼，脸上的横肉明显抖动了一下，他重新坐回躺椅上，继续刷小视频。
张雨铎皱着眉，看了一眼常薇：“算了，不买了。”
“哎呀，老公，咱不买一个，就买半个吧……人家实在想吃嘛！”
常薇拽着张雨铎的袖子，像个三五岁的小姑娘，假声假气地撒着娇。
“我这瓜从来不卖半个！”
躺椅上的男人撇着嘴，满脸鄙夷。
张雨铎转头看了眼常薇有点走样的肚子，把她拉到一边，轻声说：“这天气你吃西瓜，太凉！对咱宝宝都不好，我到超市给你买几个耙耙柑……”
常薇一扭头，讥讽道：“你不心疼我就算了，你连自己的娃都不心疼,你怎么当老公的？”
“吃不起瓜，还矫情……”躺椅上的男人冷笑。
张雨铎脸色如猪肝，一时间进退两难。
正在此时，一个中年妇女走了过来，右手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哎呦呦，瞧瞧这草莓红艳艳的，水灵着呢……这是刚采摘的吗？”
“是哩，我这奶油草莓下午四点刚从大棚送过来的，新鲜着呢……”
躺椅上的男人抬手拽下一个塑料袋，起身递给了中年妇女，态度好似换了个人。
妇女接过袋子，就开始捡草莓：“妞妞，还想吃啥给姥姥说，回头咱俩偷偷吃，不告诉你妈妈，嘿嘿……”
小女孩很漂亮，皮肤白得像个瓷娃娃，她踮起脚尖，指了指：“姥姥，我想吃那个西瓜。”
“唉好好好，姥姥有钱，给我家妞妞买……老板，麻烦你给挑一个小点的。”
“好嘞，我这西瓜皮有点厚，但是绝对是水大味甜，后味不反酸……您瞧这个咋样？”
男人左手捧着瓜，右手在上面拍了拍，西瓜发出彭彭的响声。
妇女点点头：“嗯，就它了。”
她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一个钱夹，准备给水果摊老板付钱。
“哎，你不是张家那个小子么？”
妇女偏头看到了正皱着眉的张雨铎，“你也买水果啊？”
张雨铎一脸懵逼，脑子里极速搜索，对面前这个女人却没半点印象。
“幸福里门口那个小商店，是你爸开的吧？我老去那儿买油盐酱醋啥的，就喜欢和你妈唠家常，呵呵……”
“你爸这个小商店开得好啊，方便了好多小区里的老年人……我上回还看到你了，你妈说你要结婚了，可彩礼太高拿不出来，愁得她整晚都睡不着觉……”
“这女方家心也太黑了吧，一张口就是三十三万，还得二十万的车！哎哟哟，你爸你妈那么辛苦，这一下全给掏空挖净了，真是吃人贼啊！”
听到妇女嘴里冒出一句“吃人贼”，常薇一下就忍不住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要彩礼怎么了？本姑娘就值这个价！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妇女一愣，没想到平地里杀出个程咬金来。
“呦呦……我看你也就一百来斤吧，这彩礼加上车钱，五十三万，合着下来一斤也得5300块吧？啧啧啧，太贵了，一般人消费不起啊！”
“这老张两口子真是瞎了眼了，要是娶了个这样的儿媳妇，那不就等于是坑人的讨债鬼吗？”
妇女一张嘴就像打开保险的机枪，嘚啵嘚啵地说个没完，大有不骂得对方翻白眼，就绝不罢休的架势。
又是“吃人贼”，又是“讨债鬼”，一句一句把常薇气得牙痒痒，她恨不得扑过去揪住妇女的头发暴打。
路过的行人驻足观望，有几个人还围拢过来一脸好奇，就连那位一脸横肉的水果摊主也翘起二郎腿，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张雨铎一脸灰败，他扯着常薇的胳膊就往外拽。
这么多人围观就跟看猴子似的，他可不想丢了颜面，回头少不了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常薇一甩他的手，嘶吼着：“张雨铎，你个怂货！别人这么欺负我，你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你还是男人吗你？”
“你个死人，说句话啊！”
常薇一脚踢在他的腿上，差点把张雨铎绊了一个趔趄。
围观的吃瓜群众撇过头偷笑，有两个人还呵呵得笑出了声。
“哎呦呦，大家伙儿可看看啊，这还没过门呢就对丈夫吆五喝六，拳打脚踢的……这母老虎恐怕要在他们老张家作威作福喽……”
中年妇女急忙把身边的小女孩拉到怀里，柔声道：“妞妞啊，姥姥可告诉你，以后见了泼妇渣男要躲远，咱惹不起可躲得起哦……”
小女孩扑闪着晶莹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妞妞，和姥姥回家吃西瓜去喽，你一半我一半，好不好？”
“嗯，好。”
小姑娘声音悦耳，像黄鹂鸟的脆鸣。
牵起小女孩的手，中年妇女兜搂着草莓和西瓜，转过身向超市后的拐角走去。
没了唱戏的主角，看戏的就都成了傻子，围拢的吃瓜群众纷纷散开，各行其事。
看着身旁一声不吭的张雨铎，常薇那个蒜头鼻子都气歪了，脸上堆积的面霜也跟着扭曲起来。
“你……你个软蛋怂货！平时咋咋呼呼的，遇到事就往女人身后躲……你特么就是个窝囊废！”
“薇薇，说几句又死不了人。再说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挥拳头打带孩子的老娘们吧？”
张雨铎凑到常薇跟前，眉眼挤着笑：“结婚了那是咱两口子的事，外人的闲言碎语就当放个屁好了……”
“这会儿你倒是开明得很啊……”
常薇指着张雨铎，睚眦尽裂：“被一个老女人羞辱，你缩到壳里装乌龟，滚！我不想见到你……”
她一甩胳膊，狠狠地一跺脚，扭身就走。
“薇薇，薇薇……好好的生啥气吗？唉哟喂，姑奶奶，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薇薇，别走那么快啊……等一下我！”
张雨铎手里提拉着一大兜子吃的喝的，三步两步地追了上去。
……
超市后面的一家面皮店里。
小女孩吃着手里的烤鸡翅，眼睛还一个劲地瞅着桌子上的汉堡包。
“妞妞啊，慢点吃！还有这个金头发的洋娃娃，也是你的，谢谢叔叔了没有？”
“谢谢叔叔！”
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冲坐在对面的于子涛点了点小脑袋。
“小伙子，你叫阿姨这么弄，合适吗？”
中年妇女望向于子涛，皱着眉好像有些担忧。
“她是我前女友，骗了我九万多块钱，一句轻飘飘的不合适就把我给甩了！现在又去骗别的男人，还是那些老套路……”
于子涛叹了一口气，眼神飘忽：“阿姨，你说一个男人总被这样的拜金女人祸祸，他哪里是找媳妇，他就是当背锅侠啊……”
“能解救一个男同胞，就挽救了一个家庭……阿姨你做得没错，也做得很好，不当演员都可惜了哟！”
中年妇女被夸得有些脸红：“电视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我也就模仿了一下而已……”
于子涛从屁兜里掏出二百元，一把塞到小女孩的小背包里，笑着说：“阿姨你帮我解了恨，这是说好的报酬，谢谢了！”
中年妇女抬手要拉包，被于子涛挡住了胳膊：“该得的，不要推辞。”
站起身，于子涛轻轻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小脑袋，柔声道：“小妹妹再见，你今天真棒！”
小女孩抬起头，胖嘟嘟的小脸上有对儿浅浅的酒窝：“大哥哥，再见！”
走到小黄车跟前，于子涛将背包挂到车架上，
拿起了电话。
“喂，陈哥，谢谢了！回头请你吃饭哈……”
“跟老哥还这么矫情？一包烟的事。”
电话里的声音雄厚，嗡嗡的低音震动耳膜。
放下电话，水果摊躺椅上的男人啃了一口苹果，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演得一手好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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