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离五处喧嚣战场的隐蔽山岗上有一个小土包，没人会想到燕军就在这里设置了临时搭建的中军帅帐。
沙盘上，代表五大军团的小旗正势如破竹地插上一个又一个目标点。
“报！隐锋军团攻占狼牙寨！晋军抵抗微弱，萧校尉率部全歼！”
“报！神威军团突破落龙涧！晋军防线一触即溃，厉校尉率部全歼！”
“报！天武军团攻克烽火隘！晋军溃败流窜，仅有少量敌兵侥幸逃脱！”
“报！拱辰军团拿下黑石堡！内外协同，破城迅速，高校尉率部全歼！”
传令兵流水般进进出出，带来各处的最新战报。
铁补天的目光定格，抬手将代表捧日军团的小旗插在了猎鹰渡上。
“捧日军团攻破猎鹰渡，焚毁晋国粮仓，杀敌破万。”
萧九是除了铁补天之外第一个回来的，他一见到帐内的铁补天便挠了挠头，“还是大哥快啊，可惜要不是小九我绕了远，估计第一个回来的就是我了。”
厉雄图则是紧随其后，萧九进来没有一炷香的时间，这位络腮胡大汉便直勾勾地拨开营帘走了进来。
“小九，补天，你们都先回来了？”一见二人，他忍不住拍了一下脑袋嘿嘿一笑，“我还以为第一个到这里集合的是我呢！”
“哎呦，这一会儿功夫，我前面都有三位已经回来了？”高长虹闪着亮眸进了大帐，一见到三人便拱了拱手，“路上口渴，让手下弟兄采了些茶树叶子泡茶，顺便小歇一阵整顿军容，因此耽搁了些。”
“光顾着自己喝了？”厉雄图挑眉咂了咂嘴，“就没给弟兄们带一份，怎么，就你老高口渴？”
“哪能啊，我老高是这么办事的？”高长虹笑嘻嘻地抬了抬手，“小子们，进来！”
此言一出，帐外等候的几个拱辰的亲卫们随即抬着一个大箱子走进大帐，这几个人刚一进来就茶香四溢。
“给神威军团的厉大人多拿点茶叶，省得人家抱怨咱们拱辰不会做事，另外两位随便给点就行。”高长虹找个位置坐下后立马调侃道。
“随便给点怎么行，长虹哥，我也多要点，这一看就是好东西。”
萧九起身亲自去箱子里面抓了一把。
“你看小九，人家慧眼识珠，知道这是好东西恨不得多要两把，这可是逍遥境妖兽死亡后的骨血所滋养的茶树，一般人品尝不到。”
“也就是我老高幸运，在黑石堡外面的一处庄子内发现了大茶树，要不大家哪有如此口福？”
“趁我不在，哥四个都泡上茶了？”牧铮进帐就开始撇嘴。
“烽火隘不比你们那几个，多少有点难打。别的不说，光是要用咱们骑兵打一个铁王八似的破城这一项，就费了我不少好马。”
“哎，这些就不提了，来，你也有份。”
厉雄图说着从箱子里顺手抓了一把茶放到小杯里，另一只手则凭空攥紧，一股无形的吸力从他的手心传出，如同海纳鲸吞般将四周浩然气尽数吸入掌中。
顷刻间，浩然气凝成了晶莹剔透的液滴，汇成一小股清流悬浮在他的掌心上方，随即厉雄图用手一指，那些普通修士梦寐以求的晶莹液滴便被他引入杯中。
“作为这次咱们几个人里面最慢的老末，牧大人可得喝了我老厉这杯茶，不说别的，算是以资鼓励，再接再厉嘛。”
热气腾腾，茶水清澈。
“你呀你，一日不气我就难受是不是？”牧铮被厉雄图如此调侃不由脸上一红，扶额苦笑道。
不过话虽如此说，他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接过厉雄图手中茶杯，干脆利落地将其中茶水一饮而尽。
“好了诸位，放松时间到此为止，咱们来谈正事。”
铁补天负手立于舆图沙盘前，量天尺武魂的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散发着丈量乾坤的威严。
众将心头一凛，纷纷称是。
只见铁补天目光如电，紧紧锁定着沙盘中央那座代表林夔所在的昌安城，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盘边缘，发出笃笃的轻响，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诸位，你们此行有没有什么感觉。”
“太容易了，林夔好歹也是从大燕出来的，坐镇一线天那么久，又被陆机提拔为统帅，很难想象居然就是这种水平。”萧九忍不住先一步感慨道。
“我也有同感。”厉雄图点了点头，“据说林夔这一战调拨的是精锐来围堵咱们，可是这一战我是没感觉到有什么精锐，可能咱老厉打的就是精锐，习惯了。”
“不过话说回来，林夔的战法毕竟被铁帅重点强调过，应该不是个易与之辈，可能是在下一步大棋，高某认为不得不防。”
“说起这个，我老厉就得到了一封敌军的调令，直娘贼，林夔居然让戍卫凉州的军队三日时间大军开拔，来景州落龙涧协防。”
“就是咱们龙骑跑这一趟下来也要疲劳，更别说那些步兵了，跟我打了一仗手底下的功夫软得跟面条一样，随便打打就溃败了。”
“自打我发现了这事之后就对林夔的想法有点变化了，厉某虽然平日里粗豪，但是这种失了智的调令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的，简直是把手下兵士送进火坑。”
“反正我老厉觉得，要不就是这老爷子名不副实被吹大了，要不就是在一线天吹风吹傻了。”
铁补天闻言颔首，转而看向还在思考的牧铮，“你呢，烽火隘这一场烂仗打下来，感觉如何？”
这么一问，牧铮算是被打开了话匣子。
“说来惭愧，这一场仗敌军最后一锤定音的失败并非我的手笔，而是敌军主将的副手见我军攻势猛烈，临阵倒戈，背后偷袭了主帅。”
“要是那个副手没有倒戈，烽火隘最终我肯定也会拿下，但是估计要比现在还要慢上许多。”
“嗯，这是一个很关键的因素。”铁补天思考过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笃定，“你们说，林夔有没有可能是在‘放水’，把这些精锐通过各种手段削弱，从而把他们送给咱们杀。”
他语出惊人，帐内瞬间一静。
“不单是你们，就连我攻城也觉得简单异常，对手不堪一击，可是我恰恰遇到的是晋国的玄甲营，这个军团大家想必都有所了解，不必赘述他们过往的辉煌战绩。”
“可是偏偏我轻而易举地打赢了。”
铁补天的手指划过沙盘上那些被攻占的据点。
“你们看，五路大军攻势猛烈，破城迅速，回报中晋军伤亡如何？精锐骨干损失多少？”
“无论是否精锐，皆几近全军覆没！”
“五路大军，除了烽火隘有些难度，剩下的全是些土鸡瓦狗，即便林夔真的不知兵，也不至于把仗打到这个地步吧？”
“那他这么做，图什么？”厉雄图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在赌局里，短期的失败会引发两种可能出现的结果。”铁补天沉声道，“赌徒要么放弃，离开赌桌；要么坚持，押上一切。”
“林夔显然就是那个会押上一切的人。”高长虹分析道，“我认为此人所图不小，有他坐镇的昌安绝不会好打，这五场胜利就是他送给咱们开胃菜，他才是那个稳坐钓鱼台的庄家，让被胜利冲昏头脑的你我栽一个大跟头。”
“晋军的确会押上一切，但我刚刚所说的赌徒其实并不是林夔，而是...”
铁补天一指伸出，重重点在了剑门关的位置，将所有人的目光引向了凉州这座横跨两州的门户雄关。
“陆机。”
说着，铁补天从袖子取出一封包裹极好的密信，他将信纸抽出，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这是有人递到天机阁的，真实情况未知，但结合实际来看，我认为是真的。”
“信中写到，陆机在调拨兵力供林夔布防咱们的同时欲与燕太子在剑门关和谈。”
“咱们殿下答应了？”萧九舔了舔嘴唇。
“殿下能不答应？咱们自从被围到现在一直无法联络上天机阁，更联系不上他们，如此消息全无，生死未卜，换谁都会去和谈，更别说是殿下这样根本不惧生死荣辱的豪杰。”厉雄图皱眉道。
“是的，从结果来判断殿下一定答应了，可惜在我得知这封情报后第一时间便想通过天机阁联络殿下，而他们却告知我早已与殿下失去了联系。”
铁补天长叹一声，感慨人力有时穷。
“不过如今凉州内部已经被陆机的乾阁牢牢把控，天机阁无法介入其中，这也能侧面证明殿下他们已经动身前往剑门关了。”
“陆机一面围剿我等，一面又与殿下和谈，其心着实难测，不可不防。”
牧铮有些急了，如果太子王烈出现一点儿闪失，那他们刚刚取得的那点胜利根本就算不上什么，陆机从中得到的战果要比自己这些人加起来的还要多得多，大燕这一仗算是彻底输了。
铁补天环视众人，面色极度凝重。
“现在铁帅不在，一来一回消息传递也来不及，所以抉择就摆在咱们面前了。”
“咱们的下一步是昌安，还是剑门关？”
铁补天的声音不大，却让众人纷纷陷入沉思。
如果选昌安，太子一旦有失便是大事。
如果选剑门关，那他们这些人离铁龙城的大军太远，根本无法及时策应，铁帅精心布置的灭国奇袭一战极有可能功亏一篑。
甚至...铁帅会被林夔进一步围剿。
届时不是腹背受敌，而是十死无生！
那不去理会太子殿下呢？
如果大燕龙骑没有前去支援，他会不会中了陆机的埋伏？
一旦太子中伏战死，那么他们这些人和铁帅在前线的大军后路被一并切断，届时又该何去何从？
两难抉择，无论哪一个都可能是错的。
萧九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刚一进大帐铁补天的神情就不太对劲。
原来他从那时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此刻，大燕龙骑这个全天下最顶尖的骑兵军团所做出的选择将会左右整个战局，乃至整座天下格局！
世上安得两全法！
到底，到底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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