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只有这一棵菩提树。
当李子冀抬头去看的时候就只是寻常数丈大小,可当他迈步走近,与道子并肩而立的时候菩提树却变得无比巨大,好似顶天立地。
与之相比较起来,自身就像是偶尔停留在树叶上发呆的蚂蚁。
他望着的好像已经不再是菩提树,而是一株世界树。
延伸的枝叶仿佛没有尽头,这里好似是一切道的衍生,一切因果的源头。
菩提树上分布着七彩的颜色,有枝叶碧绿,有枝叶深紫,有枝叶鲜红,都在发着光,抬头仰望就像是在看着泛着光亮的琉璃。
金色的氤氲看起来就如同显化的道韵,环绕着菩提树上下流转,使其更增添几分神圣,轻轻摇晃间,好似勘破世间一切虚妄,一切真伪的智者。
“李公子想必是看得见这菩提树的。”
道子双手隐于袖中,轻声说道。
风吹菩提山,散落的树叶随着风被高高卷起,在半空中偶尔飘散几片,落在菩提树上被金色的氤氲沾染,变成杂色的琉璃再缓缓落下。
地面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踩踏在脚下有些松软。
李子冀目光瞧着一片琉璃叶子落进积尘里,看着夺目的光辉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变得暗淡,他道:“这么大的树,任谁都是看得见的。”
道子不置可否:“古往今来,也有些人是看不见的。”
李子冀道:“那这些人,一定是个瞎子。”
道子说道:“如此巨大的菩提树,就算是瞎子也一定看得见,何况那些人都不是瞎子。”
李子冀问道:“既然不是瞎子,为什么会看不见?”
道子淡淡开口:“因为太大,所以才能看见。”
李子冀转头看着他。
道子目光没什么变化,他说起了佛门的一个小故事:“三千年前,佛门有一位高僧,是五果圣僧之一,他在尘世收下了一个弟子,弟子一心向佛,此生的梦想就是要达成与自己师尊一样的成就,可修行百年,修为虽在提升,心性却毫无寸进。”
从实力上,他已经成为了大修行者,但论起佛性,他甚至都不够资格成为罗汉,何谈五果圣僧?
“有一天,弟子终于找到高僧,询问自己所差究竟在哪里,高僧想了想,然后说,在普罗部洲有一座因果山,山中有一尊佛像,是佛门起源之一,只要弟子找到了那尊佛像,自然就能明白一切。”
李子冀没有听过这个故事,他安静的听着道子讲解,并未插话。
道子看着一片菩提叶在金色氤氲下被洗涤的愈发干净,他接着说道:“弟子大喜,在修行遇到瓶颈之时,能得到师尊如此直白解惑无疑是幸事,于是他没有任何耽搁立即下山去往了普罗部洲,经过几番打探,终于是寻到了因果山的所在。”
“也正是那时候他才知晓,原来因果山太大,从东到西,横跨整个普罗部洲,而要在如此巨大的一座山里寻找一尊佛像,谈何容易?”
“但高僧临走前曾说过,找到因果山就一定能看见佛像,就像你照镜子就一定能看见自己一样,是非常容易找到的,可弟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道子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他背负双手,像是在思索着这个故事。
“就这样,弟子在因果山又寻了百年,百年里,他走遍了山里的每一处角落,像自己遇见的每一个人都打探了佛像的所在,可却全都一无所获,最终他别无选择,只能又回到了普陀山,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师尊。”
“高僧也没有责怪他,甚至带着他再次回到了因果山,只不过这一次,高僧带着他屹立在普罗部洲的上空没有靠近,弟子也终于知道那座佛像在哪里。”
“他站在苍穹之上俯瞰下去,将整座山脉尽收眼底,这才发现原来这整座山脉竟然就是那尊佛像,弟子心神巨撼,自此不再执着于成佛。”
道子看向了李子冀:“这就是整个故事,弟子一生都在追求着成佛,都在被成佛的巨大压力和愿景所迷惑,因为太大,所以反倒看不清,因为太大,所以反倒寻不见。”
“这件事还有另一个解释,就是说让人学会放下,只有当你真正放下一件事,才能去得到一件事。”
李子冀听懂了道子的故事,也听懂了他的劝诫:“道子认为我该放下?”
道子难得笑着:“李公子不是早已经放下了吗?否则如何看得见这菩提树?”
所谓放下,并不是放弃,而是平常心。
人生在世,平常心很重要,当我们迫切想要去得到某样东西,获得某样成就的时候,反倒可能忙中出错,自乱阵脚,只有用平常心去看待一切,才能真正尽到自己的最大能力。
我想要,我尽力,如此而已。
然后就是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在你尽力做好一切之后,如果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是我之幸运,如果得不到,那也没关系,我已经尽力了。
所谓我们不需要去追求成功,而是要追求卓越,只要自身变得足够好,那么成功自然而然就会找上你。
道子讲述这个故事,本意就是担心李子冀因为压力太大,因为太想去改变一切,所以越到紧要关头反倒越是出错,他希望李子冀能够通过这个故事平静下来。
哪怕李子冀这一路上表现得都很平静,哪怕对方已经看见了菩提树,他依然要说这个故事,有时候一个人所需要的,恰恰就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提点。
“只不过尽力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是吗?”道子说道。
李子冀点了点头,很赞同这句话:“尽力本身,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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