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它来了。”查克将餐盘端起，站起身，微微摇了摇头说：“估计是知道我们之间的谈话了，你顶一下吧。我撤退了。”
moss沿着顶部的轨道滑动而来。
章进回头看了看，moss是朝着他这个方向看过来的。550w上面的tof雷达组发出的红光正好精准的打在了章进的眼球中，那红色的亮点在他的视网膜上扩散开来，那一刻，周围的事物都被这光隐去了，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没错，章进知道这一定是moss找他。
章进转回身捏了捏眼睛，将餐盘里面剩下的处理干净，一边咀嚼，一边想之前的任务有没有出错或者忽略的一些地方。
没有。他头也不回的问：“有什么事情吗？”
“章进中校，请您立即前往指挥室。”
“指挥室？”章进回头只看了看指挥室的方向，迅速喝了一口水，“好，我明白了，马上去。”
在南极，老赵跟工程建设组的人都说了，但是没有说那么明白，布兰登总是派一些人盯着他们。虽然布兰登口头上说着“大家都是南极人了”，但是他实际表现出来的还是提防。
布兰登选择的保持待机状态的南极发动机有十多个，位置都是特殊一些的，但是只能选出其中的五座发动机，这是由于冰石数量限制决定的。这十多座发动机的位置从南极点附近，一直到旧南极大陆的边缘。巧就巧在，南极发动机相控阵阵列的建造点边缘的部分和中心的部分首先建成了，在边缘选定了两座，靠近南极点中心的有两座，最后一座在中间。这五座发动机是布兰登看了好久的地图选出来的。
南极发动机一号机和十六号机的冰石已经装填完毕了，程序指令的覆盖与稳定构建费了一些功夫和时间，启动这两座发动机并不困难，只不过需要人工手动启动，解除保险，并且按下按钮。
大型运载车挂着两个货厢，向着旧南极大陆的边缘前进着，距离到达目标地点还有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老赵和几个人在大型运载车上精神萎靡。他们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此时他们中的几个觉得这个做法是错的，简直是大错特错了，还不如几颗子弹来的舒服一点。
“唉，赵总工，我真是觉得我还不如出去被车轮压死的痛快！我……我有点顶不住了！我们这是在干什么呀！我真是想不通了，我觉得我的手已经脏了！”
老赵看了看一旁端着武器的武装人员，对有这种想法的人说：“现在说这些没有用啦，就不要给自己增加负担了，还是我说来说去的那几句话，我们在，以后出了什么事情，我们能直接顶上，如果现在两手儿一撒，两腿儿一蹬，哼！我看那才是不负责任的，到时候出了事情怎么办？老聂就是那脾气，他不来正好，来了说不定他还要抢别人的枪，那样的话也就只能给我们带来危险而已。
“你们几个年轻，脑子在这方面应该活跃一些的呀，别总是跟老聂那样，他的脑筋快是快，但是不怎么转弯，你们别总是这么想那么想的，如果在没有我们的情况下，以后南极发动机真的被恶意启动了，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有了问题，那时候怎么办？靠他们几个？”
老赵指了指端着枪的武装人员。
“你看他们那样行吗？搞破坏可以，让他们搞咱们这些工作，哼，没门！但是！我们在的话，就可以关闭那东西，想想看，被他们几个恶意启动！那玩意儿可太可怕了！哎！话说到这了，南极发动机的失控和一百个孙猴子出世那样，天地晃动啊！没人管着不行！
“我知道大家现在的想的就是……坏的方面，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也要看到好的一方面，现在的全球形势一点都不对劲，能把南极的建设任务保下来，这就很好了，至于那家伙要搞一个国家，听上去离谱，但这也算是历史的一页了，翻到这了，谁也没有撕下来的本事，就尽量多写写，翻过去吧！这以后，谁知道什么样子呢？你们知道我小时候知道有太阳危机是什么情况吗？”
姜入夜身体向后靠了一些，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这上面来了。赵总工小时候的样子？还确实有一些好奇。
“大概知道些，家里人说过，我妈还在的时候，说那就像是什么……这个，认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荒唐又离谱，可是她就是被这荒唐又不可能的事情带走了。”
“几几年的时候？”
“五一年的时候。”
老赵倒着算了算姜入夜那时的年纪，说：“那时候……你大概是八岁？”
“对。”
“辐射病引起的……这个？”
“嗯。”姜入夜的神色难过，小时候更多时候的记忆就是集中在他八岁的时候，痛苦的经历。以前他很拒绝想起那时候，但是现在不同了，多想想也好。
随行的武装人员端枪的姿势轻松了一些，靠在一旁。车辆不算颠簸，车内的灯光正好，这时候觉得是正好了，正好是适合回忆的那种光线强度。
老赵拍了拍姜入夜的腿，说起了自己的事。
“我是2019年出生的，听到传言有太阳危机好像是在八九岁吧，啧……不太记得了，反正是在小学的时候。后来到了2030年，新闻就突然说有太阳危机。那个时候，我什么也不懂，以为什么事情都很简单，我还认为我们这一代人是最幸福的一代人，我们要什么有什么，吃得饱穿的暖，衣服甚至买一件扔一件的条件都有，国家强大，城市繁荣，出门有车，饿了有饭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就有游乐园，基本上要什么都有。
“可惜啊，那时候我小，真是不懂事，甚至也不记事，后来回头想去回想一下，发现除了学校的学习和考试，其他的也没有什么能让我记起来的，同学们的脸基本上都忘光了。
“哎，太阳危机没有的时候，我就是那样的状态，可以说我们那一代的很多人差不多就是那样的状态吧，天不怕地不怕的，甚至太阳危机被报道出来，我依旧觉得那不关我的事，认为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是一种莫名的、盲目的乐观，哈！其实就只是无知而已。”
其他人安静地听着，包括运载车驾驶员和车内武装人员。讲故事能缓解一下气氛。如老赵所说，历史的这一页可真难写啊，对双方来说都是如此，对世界上的每一个人来说，更是如此。
“赵总工，你现在说的这些，不会是跟那些成功学的书或者是人物传记上学来的吧？你这怎么可能当时是那样呢？”
老赵笑了，笑得有些艰难，“哈哈哈，你瞧！我们之间才差多少岁啊？代沟就已经出现了！”
“不算是代沟吧，我就是觉得，你这样聪明又硬挺的人，和我想象中你的小时候不太一样，很不一样。”
车内的气氛好多了，没有那么紧张，仿佛车辆是沉入了时光之海一样，车窗上的热气较重，外面的环境色是暗的，外面只有车前的灯光亮着。或许每个人都在想他们过去的事情吧。
“这么不一样吗？难道在你们认知当中，我小时候是神童啊？”
“也差不多吧。”
老赵问姜入夜，“你小子！难道你小子以前是神童？你们谁以前是神童啊？一直神到现在，为了南极的建设任务和流浪地球计划，少年青年时期努力学习，现在奋战在艰难的环境里？”
姜入夜尴尬的笑笑，说：“反正，可能是……时代滤镜吧？”
何继业双眼无神的说：“是，我觉得是时代滤镜，赵总工出生在黄金年代的末尾，应该是个神童。”
“滤镜滤过头啦……”老赵摇摇头。
姜入夜脸上明显轻松了许多，“你看，我就出生在危机下，我对长辈们描述的那种的正常的世界没办法理解，尤其是我太姥姥说的，一点都不理解了，就像是现在的孩子不理解起航前地球时代的样子是一样的吧，其实，我们这一代人还好，还能打个伞站在太阳下活动，他们以后可能就不会理解太阳了，不会理解在太阳下生活是什么样子，再再以后的，可能一代一代的孩子就不会体会太阳是什么了，书上不说，可能都不知道了。”
何继业很是失神，他显得很呆滞。他说：“是，突然的变化，跟现在这样差不多吧，突然就来了，突然就压到人的头上了。”
老赵发现了何继业的不对劲。他说：“对，我说我以前，就是让你们理解这种变化，我还有过‘地球起航困难症’呢！”
姜入夜想了想，确定自己当时确实是有地球起航困难症。他说：“赵总工，你还有过呢？我也有过，不过就一阵子，那是地球启航有后的第三个月吧，可把我难受坏了，再加上不适应地下城的生活。你在说说吧，说说你小时候的事！”
老赵看了看一旁的武装人员。武装人员立刻昂了昂头，说：“你继续说，我也听听。”
不用翻译，老赵一听就明白，几个词儿还是能听懂的。
“说哪儿呢？不知道怎么就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我对你们还是那句话，人在就不会有事，有事我们能处理，先接受，我们现在是南极公民了，就……”老赵说到这也没什么词儿了，“那么既然要继续说，那我就继续说吧。”
“还是危机的新闻，那一堆一片的新闻过后，我能感觉到环境的气氛变了，整个小区，整个城市，整个社会都笼罩着一股要完蛋的气息。这一开始啊，就像是考试没考好，被家长知道了，我每次进了家门就能感觉到那股子危机的气息，后来，这种压迫的气息就弥漫开了，那时候你们几个都没出生呢，不知道那时是啥样！乱了套了！”
姜入夜接话：“我听我太姥姥说过。”
“是啊，社会乱象一下就多了，坑蒙拐骗全出来了，这么形容吧，就像是天崩地裂之前，山上的那些豺狼虎豹、蛇蚁驱虫全都满地跑一样！嘿呦！我奶奶就被骗了二十多万，老人家气不过，报警没结果，一年就身体不好了，第二年冬天就走了。”
“这么可恶！？”姜入夜其实都知道，不仅看过书，还看过那个时候的一些日记类的文章，只是亲耳听更加让他惊讶。
“是，其实……怎么说呢，我比较理解布兰登，哎！但这不代表我就认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啊！我当然痛恨他了！唉……
“太阳危机被提出来，跟着应对的策略就出来了，一开始有好多种，后来就是主流的三大计划了。我长大之后才知道我那一代人，我那一代人的父母都不容易，我认为的那些‘自己很行’的幻象，其实都是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之下。危机真的来了，脏东西不藏了，你可以想象在西方那些国家，像是布兰登他们家那样的人要怎么活呢？金字塔的塔尖就那么小，方舟号就那么小。”
姜入夜点点头，这些他都知道，“跟我太姥姥说得一样。”
“方舟计划出来的时候，我父母就叫我好好读书，变得很严厉，比以前的所有加起来都严厉，那时候可是把我吓坏了，就好像是……一夜之间！所有的孩子都在努力读书，努力的学习。”
“为了登上方舟号而学习！”何继业沉沉的说出这一句。
老赵点点头，“对，当时的教育，基本上就转向了，转成了那样，就是一夜之间的事，太空电梯的建造更是加剧了这种教育界的奇怪的风向。这往昔啊，往昔啊，回忆起来，难呐！黄金时代的末尾也并不好啊，假黄金，骗人的。
“我家小区的楼上，小区里基本都是同龄人，那时候买房，也都是差不多年龄段的父母，基本上小区里隔三差五的就有父母打骂孩子，歇斯底里，说这个这个‘……不好好学习，怎么赚的了钱，怎么上得了方舟号，你要全家死啊’这类的话，我父母也这么对我说过，但是后来放弃了，在行星发动机试点燃之前就放弃了。”
车辆颠簸了一下，在一侧的车窗外是地球环轨的基座，防御火炮依旧处在工作状态，工作指示灯在微弱的闪烁，一座座防御炮塔在指示灯下连成了一条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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