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就这么算了？好不甘心……
而且，龚处长很确定一点，那就是如果他这时候退缩了，就会被人诟病“怂了”。
堂堂七十六号行动处处长，竟然在一群帮派分子还有一个半大小子面前怂了，这成何体统？
所以这事不能就这么随了古月的意思，至少还得挣扎一番！
龚处长感觉自己实在是有够憋屈的，明明自己计划抓捕的可是共党的“藏锋”，而现在呢？还没轮上和“藏锋”正面过招，这半路杀出来的古月和“黑市”的人就够他受的了。
他知道，自己一开始的想法还是太过于简单，如果不是他自己特地凑过来，今晚的事情也不可能发生。
可是，他实在没想到竟然会发展到眼下的地步，这可是进退维谷！
在心里又把那些多事的手下好好骂了一遍，龚处长仍然没有想清楚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是好。
而这时，古月反倒给了他一个额外的选择。
“龚处长啊，我知道，您此时一定很为难，因为我们也是这样的，不是么？
可是啊，如果您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搜查这拍卖行的每一寸地方，我也只能尽可能替您好好斡旋了，毕竟刚刚我就这么说了，对吧？
我这人一般说话还是算数的，至少不屑于说谎。
所以，我是真的不知道过了今晚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也不会特地让您三思而后行……”
古月这还是在“威胁”？而且特地又强调了一遍？
龚处长不以为然，因为他感觉古月依旧话里有话，却并不是听上去那么直白。
所以他等着古月继续说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对了，管事先生，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准信，那人现在到底在不在拍卖行里？”
话锋一转，古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倒是让所有人再次愣住了，因为他们不用想也知道，难道那管事还会说“在”么？
“大少爷，我以‘黑市’的信誉担保，那人的的确确不在拍卖行里了，刚刚您来之前我的人已经搜查过一遍，而至于那些原本就进不去的房间，我可以断定他没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自行进入，不然这拍卖行哪还有所谓的‘宝库’呢？”
果不其然，拍卖行管事就是这么说的，这让所有人都不意外，可古月的说法就另有深意了。
“很好，我信你，也信‘黑市’的信誉。
龚处长，我知道，让您也相信这一点，其实很难，因为您有您的立场。
可我还是不得不问一句，您能不能信一次区区在下呢？”
信古月就相当于信了拍卖行？那不是和刚刚没区别么？
在其他人眼里，龚处长依旧是认怂了不是？
可是，古月的话竟然还有下文。
“当然了，我这人的信誉嘛，其实也一般，上海人都清楚，我算毁誉参半对吧？
但是，我这人还是要点面子的，而此时此刻，如果龚处长您能给区区在下一个面子，我自然也得让您满意。
到底怎么做呢？
您不妨好好想一想，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是那个特别的买家么？
恐怕真不是吧？”
目的？现在的确是围绕着那个“买家”，因为他的确有嫌疑了，一个普通人凭什么可以在这么多七十六号特务的眼皮子地下消失不见？
可是，龚处长自己心里清楚，这人的消失，其实很大可能是拍卖行的手笔，如此考虑，那人其实依旧没什么嫌疑，他的手下也只不过是为了交差而已，甚至是一拍脑门的臆断。
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其实至始至终，都是针对共党上海地下党的王牌特工“藏锋”，根本就没有其他任何一点旁支末节。
只不过，“藏锋”到底是谁，没人知晓，龚处长自己自然也无法确认，所以“藏锋”也可以是刚刚那名特别的“买家”。
从这个角度而言，那人还是应该审一审才对。
可是，在这件事上，“黑市”的态度已经十分明了了，因为这触及到了他们的底线。
龚处长能想到，古月特地提这么一句，多半还有下文，而且他大概率胸有成竹了，所以他决定好好认真听一听古月的建议到底是什么，再做最后的打算。
如果又是一句“威胁”呢？他认为自己还是有底线的！
“我们的目的嘛，至始至终都是想要找到抗日分子而已，至于今晚的种种意外，其实并非我们的本意。
可是啊，这人的确消失不见了，不是么？
是不是我们就得更加怀疑他的身份呢？没准他还真得就是一个不怕死的抗日分子！”
龚处长也不是一个真正的“草包”，他清楚自己还能抓住的重点是什么，所以他选择以此为筹码继续和古月搭台唱下去。
“没错，这人还真有可能不简单，因为他突然就那么消失了，而且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龚处长您还可以继续猜测，没准那个‘爆炸’，就是那‘买家’的同伙搞出来的，目的就是帮他逃离，对吧？
可是啊，如果您真的这么想，他们不仅有能耐而且有组织有策略，那么我就不得不好奇问一句了。
这人都做到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消失，他干嘛不跑的越远越好呢？干嘛还要待在这拍卖行里面呢？
总不至于他始终期待着被您抓住吧？”
龚处长听懂了，古月这其实是一种很直接的“暗示”。
因为门口那个爆炸太过于“小儿科”，多半就是拍卖行里的人自导自演。
而他们的目的，自然是制造那短暂的机会，让那名买家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可是，拍卖行的人既然都愿意去做，也做到了这么多，他们干嘛还要把那人留在拍卖行里呢？这是不是有点虎头蛇尾？
所以，古月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在他看来，这人的的确确不在拍卖行了，又或者根本就是在他的指示下进行的，所以龚处长如果要一意孤行，说什么也要搜查拍卖行上上下下，得到的结果只能是一个，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古大少爷您的意思到底是？”
龚处长索性不再继续绞尽脑汁，反正古月自己一定很想说清楚，那就让他说完便好，也省了一番头疼。
“正如区区在下刚刚所言，如果龚处长能给一点点面子，那我自然得投桃报李了。
您和您的手下，目的自然是抓捕‘抗日分子’，这一点全上海的人都清楚，你们是真的尽职尽责鞠躬尽瘁！
可是啊，且不论刚刚那人到底是不是一个‘抗日分子’，眼下，我至少愿意相信他肯定不在这里了，那么您的目的是不是就不应该是搜查这里，而是继续您原本的计划呢？
这就不得不提一句，您原本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
虽然我只是一个旁观者，也是听了一段段描述后才有了一个雏形，可我对自己的脑袋还是有点自信，所以，龚处长请允许我僭越了，让我来说一说您的计划吧，如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您如果方便也可以直接指正。”
古月竟然说他知道自己的计划？龚处长还真得很难相信，因为他自己手下都未必能看懂……毕竟，这个计划实在有点别扭，他自己也无可奈何。
“鄙人就洗耳恭听了。”
这样的对话让周佛江等人有点越发不适应了，他们在这旁听，真的合适么？万一搞出什么太大的纰漏，自己会不会被怀疑？
“嗯，感谢龚处长的慷慨，区区在下就斗胆一试吧。
要说您的这个计划，其实还得追述到几天之前。
别怀疑我到底怎么知道的，因为‘万象乾坤’的万经理是我兄弟，而我也被他特地找了过去，就为了几个七十六号的人出现在他那的事情。”
龚处长倒是真没考虑过古月会为了苏菲的事情而特地去“万象乾坤”夜总会，因为董槐林并没有对他说出最完整的真相。
而董槐林自己，也不曾想过就在今晚，古月和龚处长竟然就这么面对面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插曲？鄙人倒是真的不知道，应该说古大少爷果然手眼通天么？”
从龚处长的眼神中，古月读出了一些和刚刚的犹豫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是真的可能“不知情”。
这里面就有更多可以想象的空间了，不过古月并不打算在这里娓娓道来，他只是说出一个自己其实早就有所关注的理由罢了。
“谈不上，谈不上的，我只是朋友多而已，也只有龚处长您这样的重要职位，才能真的做到什么事情都瞒不住您的双眼。”
这个“相互恭维”让旁人都深以为然，因为七十六号行动处的处长如果做不到眼观六路，他就没理由继续坐在这个位子上了，不是被丁默邨罢黜就是被抗日分子干掉。
而古月如果没这个能耐，他现在也不可能自己跑过来出现在这里。
可是，龚处长却觉得古月又是在讽刺自己，因为他的确不知道自己的“计划”竟然有可能被古月洞悉了。
“其实那晚，七十六号有一个女士出现在了‘万象乾坤’里，据他们那些工作人员回忆，那位女士十分漂亮，所以给人印象深刻，他们也就能够确定，那人是第一次出现在夜总会里。
随后，那人亮明了自己的身份，而她跑过去的原因，竟然是很好奇‘万象乾坤’拍卖行里是不是在进行‘情报交易’。
不瞒龚处长，其实‘万象乾坤’里，的的确确有类似‘情报交易’的形式，不过区区在下给他们定下了一个规矩，那就是不能触碰真正的‘情报’，只能涉及一些小道消息罢了。
这一点还请龚处长愿意相信在下，因为我是真的不敢在这方面触碰日本人还有七十六号的底线，不然就是和自己过不去了。”
古月的这个“情报交易”，龚处长其实早有耳闻，也知道这方面有古月自己的分寸，不然他也不会特地放弃“万象乾坤”夜总会而选择“黑市”拍卖行。
可是，苏菲这女人到底要做什么呢？
“古大少爷见外了，您一向都有自己的分寸，这一点无论是影佐阁下还是丁主任其实都很清楚的，我这个打下手的自然也了解一二。”
应该说不愧是丁默邨的人么？这时候还特地把影佐和丁默邨搬出来，古月在内心不由冷笑。
“您能信任在下就好。
可是啊，那位女士似乎并不知道在下的规矩，所以他差点触碰了这方面的底线，于是我的兄弟万双全就亲自出面制止了她，正因为这件事，万双全才特地找我过去聊了聊，我便知道了一点点关于七十六号内部的事情。
而今天，又听到了‘关于七十六号’的消息，对吧？
两相结合，我就大胆猜测，您一定是得到了什么十分要紧的秘密消息，而这个消息对您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某些抗日分子，一定会趋之若鹜，我猜的没错吧？”
已经习惯了古月的说话方式，龚处长直接用微笑表示了默认。
“在这里，我不得不感谢龚处长您，因为您还是知道区区在下那点规矩的，所以并没有把您的计划真的放在‘万象乾坤’夜总会去实施。
而在这里，‘黑市’拍卖行里，的的确确就有真正的‘情报交易’，而且是用拍卖的形式。
当然了，这方面我也给他们了一些建议，至少得有一个底线，那就是要清楚哪方面得消息万万碰不得！
自然，这里面就包括了‘关于七十六号’的消息。
可是，为何今晚会突然出现这个说法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会这么说的，本身就是您的手下，是七十六号行动处的人啊。
所以，我又可以大胆猜测，您和您的手下，是打算‘钓鱼’了，用这样的方式，来诱导某个抗日分子自投罗网。
只可惜，就结果而言，似乎并没能让您满意，不是么？
不然，也不会有那个所谓的‘特别的买家’的戏份了！
而区区在下，反倒是想了一个方式来给您的计划做出一点点支持和贡献，还请您大发慈悲地听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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