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的夜幕,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云溪城。
铁战修理厂的地窖里,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最后的检查已经完成。
特制的“驱光器”头灯、“厌声匣”黑匣子、涂抹着幽蓝色“凝冰胶”的切割钳和采集针,以及那个结构复杂的透明保鲜容器,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每一件装备,都关乎着接下来的生死,以及银月能否醒来的希望。
叶逍遥将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的银月用防水布仔细包裹,牢牢固定在胸前。
小家伙微弱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是他此刻唯一的镇定剂。
肖大师脸色苍白,背后的绷带隐隐渗血,但他眼神锐利如刀,将开山刀别在腰后,又检查了一遍铁战准备的、涂抹了强效麻醉药的特殊箭矢。铁战最后给猎枪压满特制弹药,深吸一口气,眼中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记住计划,”肖大师声音嘶哑,做着最后的叮嘱,“铁战负责用驱光器和厌声匣制造混乱,吸引大部分水母注意力。逍遥,你的感知是关键,必须精准找到落单的、触须符合要求的目标,一击必中!我负责策应和阻击可能出现的其他威胁。得手后,不要有任何犹豫,立刻撤离!”
叶逍遥重重点头,握紧了手中冰冷的切割钳柄,感受着那奇特的胶体传来的刺骨寒意。
他的感知力在高度紧张下空前活跃,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月光沼泽方向传来的、无数微弱能量汇聚成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没有多余的言语,三人如同幽灵般再次潜入夜色,朝着城西那片死亡沼泽疾行。这一次,脚步更加沉重,气氛更加肃杀。
重返月光沼泽边缘,那熟悉的腐臭湿气和诡异的寂静扑面而来。惨白的月轮高悬,将银辉洒在弥漫的淡银色瘴气上,让整个沼泽更添几分妖异。
水面上,比上次更加密集的幽蓝色光点缓缓飘荡,如同无数窥视的鬼眼,令人头皮发麻。
“开始了。”铁战低吼一声,猛地按下“厌声匣”的开关!那黑匣子发出的、人耳几乎听不到的极低频声波瞬间扩散开来!与此同时,他戴在头上的“驱光器”爆发出强烈的、特定频率的深紫色紫外线光束,扫向最近的一片水母群!
“嗡……!”
仿佛滚烫的油锅里泼进了冷水,平静的沼泽瞬间沸腾!被声波和强光刺激的月光水母群发出尖锐的能量嘶鸣(一种精神层面的冲击),幽蓝的光点疯狂闪烁,变得躁动不安,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攻击性大增,但阵型也出现了混乱!
“就是现在!下水!”肖大师低喝,率先滑入冰冷的河水中,开山刀横在身前,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铁战留在齐腰深的水中,不断调整声波和光束,艰难地维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通道。
叶逍遥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将感知力提升到极致,毫不犹豫地潜入水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水下能见度极低,但在他的“能量视觉”中,整个世界变成了由无数流动光带构成的奇异景象。
他清晰地“看”到前方被扰乱的水母群中,有几只体型较小、能量波动相对温和、触须长度合适的个体,正惊慌地试图脱离群体。
他像一条游鱼,悄无声息地靠近其中一个目标。
那只月光水母如同一个半透明的幽蓝灯笼,伞盖下的触须纤细而柔软,正随着水波摇曳。就是它!
叶逍遥屏住呼吸,将全部精神锁定目标,缓缓举起涂抹了凝冰胶的切割钳。
冰冷的胶体接触河水,散发出丝丝白气。就是现在!他手腕猛地发力,切割钳带着一道寒光,精准无比地夹向那根选定的触须根部!
“咔!”
一声轻微的、如同冰晶碎裂的声响!在切割钳合拢的瞬间,凝冰胶的效果爆发,触须根部瞬间覆盖上一层薄冰!几乎同时,叶逍遥另一只手中的采集针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入被冻结的断口,拇指推动活塞,将少量营养液注入!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然而,就在触须被切断的刹那,那只水母猛地一颤,伞盖中心的蓝色光点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强烈的生物电流顺着水流扩散开来!虽然大部分被凝冰胶阻隔,但叶逍遥依旧感到手臂一阵剧烈的麻痹!
“呃!”他闷哼一声,强忍不适,迅速将采集针连同那截约四寸长、依旧散发着微弱蓝光、微微颤动的触须,飞快地塞进腰间的透明保鲜容器中,“咔哒”一声扣紧!
得手了!
但几乎在同一时间,整个水母群仿佛被彻底激怒!
无数幽蓝的光点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铁战的驱光器和厌声匣瞬间被淹没,强光和声波的效果大减!
“快撤!”肖大师挥刀斩断几条试图缠绕上来的触须,朝着叶逍遥大吼!铁战也一边开枪阻击,一边拼命后撤!
叶逍遥不敢有丝毫耽搁,转身就往岸边游去!麻痹感还在蔓延,让他动作有些僵硬。就在这时,他敏锐的感知捕捉到一股极其冰冷、庞大的能量正从水底深处急速逼近!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水母都要恐怖!
“水下有大的!”他厉声预警!
话音未落,“轰隆!”一声,他刚才所在位置的水面猛地炸开!一个体型堪比小型汽车、伞盖上布满了诡异血色纹路、触须如同巨蟒般的超级月光水母破水而出!
它散发出的能量场如同实质,让周围的河水都开始结冰!那双位于伞盖中央的复眼,死死锁定了叶逍遥……或者说,锁定了他怀中那个装有触须的保鲜容器!
“王级水母!”铁战骇然失色,猎枪子弹打在那水母的伞盖上,只溅起几点冰屑!
那巨型水母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精神冲击如同重锤砸在三人脑海),无数条粗壮的触须如同死亡的鞭挞,铺天盖地地抽打过来!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小心!”肖大师目眦欲裂,想要上前救援,却被几条普通水母的触须缠住,一时脱身不得!
叶逍遥感受到身后袭来的恐怖杀机,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他拼命向前游,但麻痹的身体和水的阻力让他速度大减!眼看那布满吸盘、闪烁着高压电弧的巨型触须就要抽中他的后背!
千钧一发之际!
“啾……!”
一声清越、空灵、仿佛穿越时空而来的鸣叫,猛地从叶逍遥胸前炸响!是银月!不,是银月幻兽!
沉睡的银月,似乎被这极致的危险和同源触须的能量刺激,再次苏醒!璀璨的银光穿透防水布爆发开来!叶逍遥胸前仿佛升起了一轮微缩的月亮!银光凝聚成一道薄薄的、却坚不可摧的光盾,挡在了叶逍遥身后!
“砰!!!”
巨型触须狠狠抽在光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银光剧烈荡漾,几乎溃散,但终究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叶逍遥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得向前飞窜,口中一甜,喷出一口鲜血,但借力反而更靠近了岸边!
那王级水母似乎对银月的气息极为忌惮,动作出现了一丝迟疑。
“走!”铁战和肖大师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拼命冲到岸边,铁战一把将受伤的叶逍遥拽上岸,肖大师挥舞开山刀断后。
三人头也不回,用尽最后力气冲入漆黑的丛林,将身后那片暴动的幽蓝地狱远远甩开。
直到确认暂时安全,三人才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叶逍遥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第一时间颤抖着打开保鲜容器……那截幽蓝色的触须静静躺在里面,依旧散发着微光,微微蠕动,保持着活性!
成功了!虽然代价惨重!
他低头看向胸前,银光已经敛去,银月再次陷入沉睡,气息似乎因为刚才的爆发又微弱了一丝,但终究还活着。
希望,终于在惨烈的搏杀后,被牢牢攥在了手中。但更大的挑战……如何让乌婆婆用这触须救活银月,以及“基石会”随时可能到来的追捕,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头顶。
黎明的曙光,刺破了远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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