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雅臣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
“我从出生开始就享受着得天独厚的物质条件，身为莫家唯一一个男丁，自然是备受宠爱也备受期待。”
“如果说和母亲一起画画是我这辈子必须要走的路，那么音乐就是我人生中第一件自己感兴趣的事。”
莫雅臣低着头，右手的画笔也不知道何时落了地。不过很快，他就察觉到了自己的紧张，然后换回最冷淡的状态，继续说道：
“我很沮丧，甚至也会偷偷离开母亲跑到父亲那里去偷偷听课。虽然每次都会被父亲发现，然后把我带回母亲那里。”
莫雅臣吐出一口气，说道：“大概是距今五年前吧？那个时候我也十四岁，也已经懂事了，知道了父亲完全不想我三心二意的美术音乐两头占。”
莫雅臣突然蹲下，将画笔捡起来放回画板后，走到季雨的身边坐下。等到莫雅臣找到舒服的位置之后，他才心力交瘁一般的躺下。
“那你是怎么遇到她的？”季雨追问。
“呵呵，说来也是有点好笑。”
莫雅臣的思考了一下，说道————
“她第一次见到遇到我的时候，正好是我又一次被父亲拒绝的时候。”
“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更想要吧。被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后，我对音乐的渴望已经完全大过了对油画的兴趣。但是那个时候的我，完全过不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就在那个阶段……”
“柳茜，她决定偷偷的教我玩吉他。”
“我人生中第一次的遗憾和失落，被她弥补了。”
莫薰涵的手指蘸上可乐，在桌上画着弯弯拐拐的线条，然后轻笑出声：
“他找到我，说想要了解柳茜的身份信息。说实话，我很震惊。也许那个时候我正值满脑子恋爱的青春期吧？我以为莫雅臣这小孩喜欢上她了。”
“她其实在我家里待了很久，毕竟是闺蜜嘛，在我记事之后她就天天来找父亲学吉他。”
“我也是出于玩笑的，告诉了莫雅臣关于柳茜的很多事情，包括了她的住址。”
“可是……好像所有的问题，都出在了这一环。”
脸上的笑容，也随着夜风骤雨的加深逐渐化作了苦笑。
“所以，我就在莫薰涵那里得到了柳茜的地址。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她对我好，我就打算给她一个惊喜。我悄悄的去到她家，想出其不意的吓她，也是为了告诉她我可以去她家里学吉他，就没必要在莫公馆里偷偷的学了。”
莫雅臣百无聊赖的抖着腿，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是，在我知道了柳茜的住址后的第二天，我看到了那一幕……”
————————
“柳茜，你今天又来这么早练吉他啊？真勤快。”
“嗯，反正我也没事做嘛。”
“真是好听的曲子，就像演奏者本人一样。”
“啊…啊？！过奖了过奖了……嘿嘿。”
“只是有点可惜啊，自己辛辛苦苦编出来的和弦旋律就是入不了莫老师的眼，还得自己重新打碎了再编……”
“这份耐心和勇气啊……我打心底的敬佩你。”
“这也是没办法的啊，莫老师是位非常成熟的音乐人，他的歌曲自然有他的旋律考究。不过每次老师都能给我提出相对应的改进建议，只要能够让老师听到我编的和弦，这就已经足够了。”
“………不愧是莫老师最看中的华鸟音乐的御用吉他手啊，对歌曲的考究就是相当的透彻。”
“啊不是不是！那都是他们私下里说着玩的！”
“毕竟装的挺像模像样的啊。”
“区区一个弹吉他的。”
————————
莫雅臣的嘴角泛起一层苦笑，那是一种自嘲的苦笑。季雨在沙发的另一边，睁着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看着，她自然理解了莫雅臣所叙述的思维波动。而且现在的他，看起来也不像刚才那样冰冷严肃了。
“现在想来，弹吉他可能是腼腆的她对外界表达自我的唯一一种方式了。柳茜她花在吉他这方面的心思远比其他学生多的多。所以父亲才会一直让她去参加音乐会表演，才会让她编出全新的和弦去创作新歌。”
“只要木板上的六根弦依然能够发出声音，那么无论那些没她优秀的人有多么不讲理，她的脸上也随时都有着笑容。”
莫雅臣离开客厅，过了几分钟之后带着一盘水果和两杯咖啡回来。季雨虽然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去准备了一些水果，但还是不由自主的吃了起来。
看着她吃着，莫雅臣也难得的洋溢起了幸福的微笑，继续说道————
“在我看到她们用语言欺负柳茜的时候，我就每次都让他来的房间里教我学吉他，好让她能够远离那些嫉妒她的人。也就是在那段时间，我也学会了很多乐理知识。”
“可是也就在我学会了那些知识的时候，我……很偶然的遇到了……他们又在欺负柳茜……”
莫雅臣抬起头，双手，紧紧握住。
“她的吉他坏了。”
“她的木吉他并没有多值钱，相反的很便宜，甚至是二手吉他。但是，我能看得出来，那把吉他是被人为破坏的，因为它的琴箱被戳开了好几个口子。”
“她是父亲很看好的一个学生，因此莫公馆里也安排了一间屋子给她住。而恰好那次是假期，我也从沪城的学校回家了，自然也和她一起回去。然后她像是腼腆还是害怕似的没有随身带着吉他，而是放在集团的录音房里。”
说到这里，莫薰涵的脸色稍微变了变，抱着杯子不停的喝水。
“我知道那些缺口绝对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个时候连我看了都觉得害怕，恶心。害怕那些嫉妒成疾的人，恶心他们的所作所为。”
“那么，在柳茜的眼里，你猜这件事会是怎样的，季雨妹妹？”
莫雅臣的眼睛缓缓地挪到季雨带来的吉他上，仅一眼辨认出来是和柳茜用得差不多的民谣吉他，然后思绪便又开始泛滥……
“她说了什么？呵呵，她说……”
———“这把吉他本来就坏了，也正好我想找个理由换一把新的吉他呢！今天用来教学的吉他我会去想想办法的。”
“有意思。明明那些人每次在我被父亲拉去录音房的时候都会求情，每次在集团里遇到我都会温柔的对待我。可是……”
“就是这样一群人，把柳茜的存在完全孤立了，这很有意思不是吗？”
牙签，叉起一块西瓜，然后咬下，在嘴角流出如鲜血一般鲜红的汁水。
“我也曾经给父亲反应过这件事。可是，欺凌这种事，越是反抗，受到的反馈就会越来越强烈。”
“直到那一年的夏日音乐会，我父亲在乐队成员的选择中，挑中了那个带头欺凌柳茜的女人。”
莫雅臣望向季雨，冰冷的目光仿佛带着刺刀。季雨则是低下了头，甚至都不敢抬一下。
她有没有后悔？后悔自己主动撕开这条伤疤？后悔知道了这条关于霸凌的往事？
至少莫雅臣不会，他怀里抱着枕头，依然看着季雨，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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