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傲雪明知这是狡辩，但她也看出来了，如果不是佐飞的几分薄面，恐怕自己干不到这个时候，就要被踢出去了。为了不让人说出佐飞的学生比他本人的脾气更臭这种话，苏傲雪决定闭上自己的嘴。
刘希哲低头看了看表，未语先笑，道：“赖经理，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今天要赶最后一场重头戏呢。”
赖贵真眼光大亮，连烟都不想抽了：“是谢子兰沐浴的戏？”
谢子兰就是在这部片子里饰演杂技女艺人丙的演员，据说是锦华总经理亲自定的人选。
她所演过的作品，都是很卖座的，至于片名总逃不过“艳史”“情史”之类。最使她声名大噪的，是在一部武侠片中，以裸背出镜的壮举。
算起来那也有七八年的工夫了，不管是观众还是电影人，谈起她总要提到她的背，至于那个片子演了些什么，大家早就淡忘了。
苏傲雪都不用抬头，只听他们的笑声，就本能地不喜。
拍戏应该是工作，电影更是一门艺术，可为什么面前这两个男人，有种要借工作之名、行色狼之实的下流样子呢？
虽然目前的人，都认为电影的成败多半系在女演员身上。但电影的创作，却不由女人拍板。所以，他们习惯了聊戏的时候毫无顾忌地说话，一时竟忘了还坐着苏傲雪这样一位女士呢。
刘希哲首先干笑着客套了一句：“苏编剧，一起去看看吧？”
自从知道苏傲雪的阔少男友在电检委员会工作，刘希哲就没对她高声过。但和女人共事的体会，就是觉得一切都很麻烦。所以，他表面上客气，心里却不愿意多相处。
至于，怎么个麻烦。一来是赶工不能太晚，怕人家男朋友又得跑来片场蹲着。二来呢她时常对一些无关台词进行挑剔，难免影响拍摄进展。
可不管怎么抱怨，人家找靠山的眼光好呀！又有钱又地位的男人在后面给她撑腰，不想赔笑也不行。
苏傲雪其实也是勉强着和他们维持面子，许多事情上早就能看出来了，彼此理念是不和的。全靠钞票这个好东西，把她和他们栓在了一根绳上。加上苏傲雪兼着另一个剧本，在拍摄后期，来公司的次数就少了，通常是谈完事情就走。
原本刘希哲料想，今天大概也是如此，和她口头客套一下，反正她是不会跟去的。但苏傲雪不知道受一种什么魔力的吸引，就是想去现场看一看，他们打算怎么拍这类戏。
在刘希哲那方面，虽然惊讶她今天怎么不忙着回家陪男人，但既然是自己主动邀请的，当然不好反悔的。
三个人一起进了摄影棚，现场的副导演一看，忙招呼着大家动起来：“导演来了，连赖经理都来了，开拍了开拍了！”
被忽略的苏傲雪隐在人堆里，听见几个场工一边干活，一边低笑道：“今天的摄影棚真要挤坏了。”
整个片场唯有谢子兰对她的出现感到异常兴奋：“苏编剧，你站到这里来，我和你说句话。”
苏傲雪和这个剧组的演员都不过是点头之交，闹不明白何以谢子兰这样热情。及至走到近前，才明白过来。
谢子兰拢了一下身上的风衣，往画外的位置指了指，悄声道：“拜托了！你把这个位置占住，别让那些无聊的人溜过来看我。”
现在还没开拍，不需要脱衣服。等正式开拍前，就需要谢子兰脱下风衣，仅穿着肉色的紧身衣，站到拍摄的点位上。
如此一来，画面内的效果，才符合这个沐浴场景。依照过去的经验，剧组里总有些长歪心思的人，不会规规矩矩站着。而是要挑个不妨碍拍摄，又能看清楚她身材的位置站着。这场戏要隔着玻璃门拍，那么人家自然就要在玻璃门后找观景的位置。
谢子兰希望苏傲雪能帮她占住一个位置，阻止一些人偷偷摸摸来看。
苏傲雪会意，立刻就答应了。只是，她朝对面一望，觉得有点兼顾不过来。为了不让其他人猜到她们在商量什么，苏傲雪故意抱起了手臂，嘴向前一努，低声道：“对面不是还漏了一个吗？”
话音才落，就见场务搬了把椅子，请赖贵真在那边坐下了。
刘希哲还在一边帮忙遮盖这种不上台面的行动，只见他道：“这个位置好，视野比较开阔全面，如果赖经理捕捉到一些能够惊艳观众的瞬间，我们不妨让子兰女士面向镜头再表演一次。力求这场重头戏，能做到近乎完美的程度。”
看那两人把坏事做了，好话也说了。谢子兰真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摇着头，灰心道：“那是……没法子的。”
苏傲雪这时意识到，驱使自己跟过来的魔力，也许是老天爷的怜悯之心吧。或许，老天也不想让一个努力工作的女演员，独自忍受这样难堪的场面。
因为这场戏很讲究阳光，如果不借助充足的天光，投射的身影也许就不清晰了。恰好拍摄期赶上了梅雨季节，所以能有一天大太阳，就得赶着在今天以内拍成功。
摄像检查了一下机器，和刘希哲比了个oK的手势。
现场所有人都在导演的准备声中屏息凝神，谢子兰把风衣交给了苏傲雪，立刻冲进了画内。而另一边，赖贵真却望了她，意味不明地笑着。
谢子兰登时含住两颗眼泪，拼命忍着才没哭出来。她按照刘希哲设计的动作，先蹲下身去摸脚踝。然后，一路游走地把自己身体的曲线都摸了一遍。
苏傲雪在一边看了直摇头，她不明白为什么非得这么演。只从剧情出发，其实有一个演员的侧身，然后花洒喷下水柱，就能衔接上剧情了。再从实际出发，哪有人洗澡的时候会绷直了膝盖不弯曲呢？
然而，只有被观看的女演员和一个不具备话语权的女编剧不满意，管什么用呢？！
对面的赖贵真可是看得津津有味，在第一条拍摄结束时，把刘希哲叫到跟前，问：“刘导演，到今天为止，一共用了多少胶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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