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半，河边只剩下楚天明一个人，收拾好渔具，骑着摩托车离开。
来到吕记羊汤馆，把八条小鲫鱼给饭店:
“老吕，一切照旧吧。”
“好的老楚。”吕华生把鱼拿到后厨，拎着小刀开肠破肚。
烧上一锅热油，把小鱼裹上一层面糊，放进油锅炸至金黄色。
用笊篱捞出来装盘子，给楚天明端过去，再拿一瓶红星二锅头。
“老吕坐下，陪我喝两杯。”楚天明打开酒瓶。
“稍等哈。”吕华生回到柜台里，装一盘油炸花生米，坐在楚天明对面。
两人是老战友，一边喝一边聊，一直熬到晚上八点。
“老战友啊，我多句嘴哈，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吕华生笑着说。
“不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化肥厂不是说进就进的。”楚天摇头苦笑，说道:
“不提这个，再陪我喝几杯。”
一瓶二锅头喝完，楚天明掏钱结账，骑着摩托车回家。
掏出钥匙开门，闷着头向卧室走，不想搭理老伴儿刘英。
“老楚过来喝小米粥，喝酒吃鱼对胃不好，小米粥养胃。”
刘英捏开锅盖，用勺子盛粥，全程笑眯眯。
楚天明有点懵逼，看着黄澄澄的粥，觉得粥里肯定有毒。
女儿小雅想去化肥厂上班，楚天明要不到名额，刘英就骂他废物。
这段时间都不做他的饭，只做自己的饭，也不给他好脸色看，所以现在十分反常。
“愣着干啥？趁热喝！”刘英走过来，拉着老伴儿走向饭桌。
事出反常必有妖，楚天明纹丝不动:
“你这是唱的哪出戏？我再说一遍，我搞不到进厂名额。吴公道已经把名额给了别人，厂里的工人名额是固定的，他不能擅自扩招。”
刘英翻个白眼，随后噗嗤一笑:
“你还在生我的气？哼，真是个小气鬼！”
刘英把老伴儿拉到饭桌前，给他那双筷子:
“名额已经有了，小雅明天就去报道。”
“有了？从哪弄的？”楚天明瞠目结舌。
“装？都这个时候了还跟我装呢？”刘英嘻嘻笑，伸手给老伴儿捏肩膀:
“你的钓友小顺子，今下午送过来一份化肥厂入职核准表。我让隔壁徐家看了，徐姑娘说，就是化肥厂入职名额。”
隔壁徐姑娘是化肥厂职工，隔壁老徐觉着自己高人一等，经常在刘英面前装逼。
“老楚，你不知道老徐有多拽！以后咱家小雅也是化肥厂工人，我看他还怎么拽！”
刘英越说越开心，楚天明越听越震惊，这到底怎么回事，李顺怎么搞到的名额？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起身走到茶几旁边，拿起电话机拨号:
“小宋，我是楚天明，李顺的电话是多少？”
“他有两个电话，一个是，一个是，楚叔你都试试。”宋强说道。
“好的，先挂了。”楚天明挂断电话，提笔记录两个号码，然后再给李顺打电话。
电话接通后，确定对面是李顺，楚天明开门见山:
“顺子，化肥厂职工名额，你怎么搞到的？”
“名额本来就在我手里，吴公道先把名额给了卢建设，卢建设又给了我。”
“那么贵重的东西，卢建设舍得给你？”楚天明追问。
“因为我收她孙女做义女，他孙女多了个爹，他就送我一个名额，肯定是投桃报李吧。”
楚天明一愣，片刻后轻轻点头，对卢建设的不要脸行为表示理解。
他听宋强说过李顺的发家史，年仅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能在县城里买院子，拥有两家效益不错的店铺，将来的发展潜力很大。
如果他有孙女，也想让孙女认李顺当干爹。
如果李顺没有结婚，他甚至想把独生女介绍给李顺。
“顺子说实话，那么珍贵的进厂名额，你舍得转手送人？”
“哈哈，楚大爷你不知道，那个名额对我来说就是个鸡肋。”
李顺在电话里娓娓道来，主要讲他和吴公道的恩恩怨怨。
譬如吴公道勾结供电厂的秦明，恶意断雪露冷饮厂的电，指使李方恶意举报等等。
一五一十地说，反正接听市话不收电话费。
老楚是个老公安，说假话总会露出破绽，谎言被戳穿就很尴尬。
“老叔啊，我不能让我的亲人去化肥厂上班，吴公道会给他们穿小鞋的。”
楚天明轻轻点头，入职化肥厂需要核对户口本，把亲人送到仇人手下是傻逼行为。
“你可以把名额给你媳妇家。”楚天明说道。
“老叔，我知道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李顺在电话里小声笑。
让韩莹的堂兄妹来冷饮厂、广告店打工是小恩，他们会感激李顺。
化肥厂名额是大恩惠，如果帮助韩家人太多，会让他们产生依赖心理。
一旦停止了帮助，韩家人会忌恨李顺，甚至仇恨李顺。
因为人心永远无法满足，有了馒头想要面包，当了皇帝还想长生不老。
半分钟左右，李顺主动打破沉默:
“所以名额对我来说就是鸡肋，亲戚不能给，只能给朋友。”
楚天明突然露出笑意，摇摇头笑着说：
“谢谢你拿我当朋友，救命之恩加雪中送炭，我必须有所表示。明天上午十点来单位找我，咱爷俩谈谈合作，能抽出时间吗？”
“当然能啊，我也谢谢老叔，明天不见不散。”李顺有些兴奋，十万元大工程有谱了。
“那就不要再浪费我的电话费。”楚天明翻个白眼，两人已经扯淡七分钟。
“收到，现在就挂。”
嘟嘟嘟，电话断线。
楚天明心情很好，他相信李顺能筹够110广告启动资金。
卢家是兰县大户，卢建设舍得给李顺化肥厂名额，肯定也舍得借钱给李顺。
宋强家也是个大户，李顺从这两家借几万块钱，应该不是难事儿。
“救命之恩是啥意思？”刘英有些紧张。
“没事，随口说说。”楚天明有些尴尬。
被大鱼拖进河里差点淹死，不是多光彩的事，说出来就会告别钓鱼生涯。
喝完养胃爱心小米粥，楚天明洗澡睡觉，躺在床上思考霸王条款。
工程可以交给李顺，但这小子是孙猴子，必须给他戴几个紧箍咒，不然拿捏不住。
“小顺子，我可不是宋强，我会让你知道，公安局的钱不好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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