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换了个城市，才不再有那糟心事。
对于出人头地这件事情，夏东说，“我不知道出人头地需不需要丧良心，反正我不想鱼鱼丧良心。”
因此于海霞就收起了那鸡娃的心思。
长大吧，鱼鱼，将来安稳快乐着就好。
痛确实只是一时的，生活还是慢慢好起来了。
那黑暗的日子还是在不知不觉中露出了光明，南下打工的姐妹兄弟里，有几个也开起了小厂子，不过他们说，“岭南靠海好啊，岭南的煲仔饭好吃啊，汤也暖，不想回来了。”
人的一生就只有那么长，时代的一粒沙，落到人身上，就是一座山。
鱼鱼没有表现出什么过人的才智，那年高考，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学校，收分却异常的高。
于海霞和夏东愁着的时候，夏鱼却兴高采烈跑回家，“爸妈，还好我聪明，选了调剂，汉语言文学，录取了耶。”
“你一个理科生？还能读汉语言文学？”
儿子笑得单纯又灿烂，“就那个学校文理兼收啊。”
“那你去读吧，好好读，反正有书读，就不错。”
儿子走那天，坐的是火车，硬座，他说高铁票贵，他说他身体还可以，试试慢火车。
火车票是他自己拿压岁钱买的，330块。
那天于海霞落了泪的，夏东拉着她回家。
“殊途同归哟，”夏东逗她，学着她当年在厂子里自我介绍的样子说，“大家好，我是望江师专的大专生于海霞，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
“屁，我是水的，早忘光了，中文有什么用？还不如你那劳什子本本有用。”
夏东说，“屁，怎么没用？”然后就大声喊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我要吃泡鸡爪！”
“我给你买。”
……
往事像幻灯机放过的斑驳影片，很快掠过了二十年的时间。
于海霞守着大车装完，上午班一结束，就在食堂跟夏东说，“你的宝贝儿子又给我转了两万块，他说他认识意雅的大老板，帮意雅的大老板平了事情，赚了一笔钱。”
夏东也疑惑，“嗯？这么点时间赚这么多钱？还认识意雅的大老板？意雅是什么公司？”
“就是我们年轻时候挺出名的那个牌子，做衣服的。”于海霞说，“儿子还说江南公主也是意雅下面的牌子，你有空去问问啊，江海市那个地方，诱惑那么多。”
“他都二十三了，你怕什么？”夏东虽然嘴上说着让老婆放心，跟着却马上补了一句，“网上先查一查嘛。”
中午他俩没休息，拿着手机查了半天，查不出个所以然，又跑去研发部问那个新来的专门研发新口味泡菜的研究生小伙子。
小伙子说，“于姐、夏师傅，你们这么查肯定不行啊，你要去下载一个能查工商注册信息的app才能查到呀。”
两个人又去下载了一个‘天空查app’，这才查到。
江南公主属于一个不知名的品牌管理公司，那公司的最大股东叫白金，意雅在那个公司占一些股份。
意雅服饰的最大股东也叫白金，法人代表也是白金，但是占股份不高。
网上去查这个名字，却查不到什么信息。
只有一些文字报道。
“问儿子吧。”夏东说。
于是夫妻两个就把消息发给了夏鱼，那会儿夏鱼正在家里准备腌萝卜。
腌萝卜不起眼，但是因为好吃，便宜，能放，所以十分畅销，因此每天做得更多也卖得更多了，虽然总还是供不应求，但也只能暂时如此。
本来正戴着塑料手套在揉萝卜，看到爸妈的消息，立马哭笑不得。
什么呀，我怎么解释白金是谁？
然后他脑子就短路了，消息就发给了正在前往目的地考察的白金那儿。
“白金姐，不好意思啊，我把钱给我妈转回去，我说是从你这儿赚的，她不信，非要让我解释一下你是谁。”
白金坐在宽厚舒适的S450的后座上，看着手机就发笑了，心想，他倒是不觉得冒犯人。
然后就回，“嗯呢，我很低调，网上只有我的名字，没有我的照片信息呢。”
夏鱼收到人家的回复，不知道说什么好，接着手机就又响了。
白金姐给他发过来两张照片，“你把这个转给你爸妈吧。查不到我，但我爷爷资料多呢。”
一张，是白金小时候，和爷爷一起在意雅老厂牌子前合影的照片；
一张，是白金长大以后，和爷爷在意雅新总部大logo前合影的照片。
“这……可以么？”
“私下里没关系。”
然后夏鱼就转给了爸妈。
“爸妈，你们也太不相信我了。这是白金姐和她爷爷。她爷爷是意雅老厂的创始人，这你们总该知道了吧？还有，照片不要发出去啊！”
夏东和于海霞把照片放大了，看了半天，又去网上查了。
意雅服装厂可是人家海云县乡镇企业的模范代表之一，网上随便搜搜就能找到很多意雅的故事，自然也有很多白建云的故事，也有白建云生前的照片。
这么一比对，儿子发来的照片上，确实是白建云。
只是白金的文章资料很少，能辨识出脸的照片更是没有。
夫妻两个还是第一次上网吃瓜，以前都是刷短视频刷头条等着投喂，自己主动找瓜吃的感觉，反倒别有一番滋味。
夏东这个修理大师很会触类旁通，顺着信息就查到了某股票投资论坛上，然后就找到了白安成的信息。
投资论坛上总有不少知情人士发帖，于是这下清楚了，白建云的一个儿子叫白安成，白金是白安成的女儿，也就是白建云的孙女。
知情人士还说，白金接手意雅是白建云生前安排的，毕竟按照常理而言，本应是传给儿子的或者女儿的，哪有直接给孙子辈的。
他们还查到白金接手公司之后的连续涨薪三板斧……
不过这些小道消息不重要，重要的是意雅的负责人就是白金。
好了，这下放心了。
“儿子厉害啊！”于海霞眼睛都笑眯了，“他那手艺还真能给人做饭赚钱了呢。”
“这下放心了吧？”夏东说，“你也是，生怕他走歪。”
“啧啧，是谁刚刚到处查的呢？哎，我都不稀得说你……”
“行行行，”夏东转着手里的螺丝刀说，“我去看那边的机柜去了，新来的小孩干活毛躁，不去看看不放心。”
“你去吧。”
老公走了，于海霞又看着微信上那照片。
她还以为白金是个男的，是个她印象中的那种富二代。
结果并不是。
第一张照片，看着就像一个老人含饴弄孙的样子。
第二张照片，那姑娘扎着马尾，剪着斜刘海，穿得干练，眼睛炯炯有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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