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两人相对而坐。
韩舒雨两只手交叉放在桌上，一脸期待的表情。
“吃吧，尝尝本姑娘的手艺。”
林渊拿起筷子，神色间似乎带有一丝迟疑。筷子停在鲈鱼面前，顿了几秒，方才夹了了上去。
一块鱼肉被夹了起来，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
一股齁咸齁咸的感官瞬间从味蕾传来，林渊眉头微微一皱，但又瞬间舒展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装模作样的惊喜。
“快，赶紧尝尝，这味道，简直绝了！”
韩舒雨登时大喜，“哈哈哈，看来本姑娘还是很有做饭天赋的。”
语罢，便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在嘴里。
可刚入嘴，韩舒雨的脸就拧成了苦瓜。
“呸呸呸，怎么这么咸。”
“这得问你啊，韩大厨。”林渊看着她那模样，强忍着笑意说道。
“好你个林渊，明明知道不好吃，还骗我。”
韩舒雨的脸上顿时露出委屈的神色。
只见她放下筷子，低着头，偏过身子，又开始习惯性的抠起手指甲来。
沉默一会后，只听她轻声嘟囔道：“林渊，你会不会觉得我好没用，连一顿饭都做不好。”
看着她这样落寞的神情，楞是把坐在对面的林渊给整糊涂了。
按理，自己刚刚戏耍了她一下，也不应该是这般模样才对。
“舒雨，你咋了？我刚刚就是跟你开个玩笑，逗你玩呢。”
韩舒雨没有回他，甚至都没抬起头。
很快，林渊就发现她脸颊处湿漉漉起来，紧接着便是耳边传来阵阵啜泣声。
这场面，顿时让他手足无措起来。
“我靠，你哭啥呀，我给你道歉还不行吗？”
林渊这话非但没有让她停下来，反而哭得愈发的厉害。
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放声痛哭起来。
林渊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想说点什么，但又怕说错什么，于是索性沉默了起来，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韩舒雨似乎也哭累了。
自己从桌子上慢慢抬起头来。
两只眼睛已经哭得通红，原本白皙的脸蛋，也是红扑扑起来。
韩舒雨吸了两下鼻子，从桌上抽了一块纸巾，故作平静地擦了擦脸上的残留的泪水。
房间里，再次静悄悄起来。
几分钟后，韩舒雨似乎平复了会情绪，缓缓开口道：“让你看笑话了。”
“你是怎么了？”
韩舒雨看着林渊，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始说起其他来。
“你知道吗，我妈在我大概这么高的时候，就去世了。那个时候我才上个小学三年级。”
“那个时候，我还小，对生呀，死呀，并没有那么深的认识，我爸跟我说，我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从那时起，我隔三差五就会问我爸，我妈去哪了。特别是看到别人家的小朋友都有妈妈陪伴的时候，我就会一天到晚追着我爸问。”
“每次我爸都会说‘快回来了，快回来了’。”
“林渊，你知道我小时候最怕老师问我什么问题吗？
那就是‘你妈妈呢？’，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回答说‘我妈妈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后来，随着我慢慢长大，我渐渐明白了，那个很远的地方在哪。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我爸一次，我问他，我妈是不是死了。”
“我爸没有回答我，只是一个在沙发上静静得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等我起来，烟灰缸上塞满了烟头。我爸从不在家抽烟，可那一次却抽得格外地多。”
“或许是时间隔得太久了，亦或者我心里面其实也早就猜到了这个事实，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后来我想了想，我没了妈妈，但我还有个关心我的爸爸，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以后和爸爸好好生活就是了。”
“可是，在我上高一的时候，我爸就因为工作，调去了外面，每天放学回来，整个家就空荡荡的。每次下雨打雷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躲在屋子里面，上厕所都不敢出去。那个时候，我真的特别希望的身边有一个人，一个可以和我说说话人，可我只能一个人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后来，我爸让我去我姑姑家住，我住了一段时间，但又搬了出来。
不是我姑姑对我不好，而是每次我看到别人家其乐融融幸福的样子，我就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是多余的。
我试着尽力去融入到姑姑家的氛围里，可越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我……我心里面就越觉得难受。”
说到这，韩舒雨的眼眶中又止不住冒出泪水来。
林渊递了张纸巾给她。
韩舒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大前天，我爸回来了一趟。”
“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边还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当我看到那个女人搂着我爸的胳膊走进我家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要快崩溃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我爸，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自己，好像世界上就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
“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我爸，毕竟，那么多年了，他都一直单着，在外面一个人也没人在他身边照顾他，可我就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林渊，你说我该怎么办？”
听完韩舒雨说完，林渊也总算是理清楚了头绪。
只见他先是叹了一口气，可随后又笑了笑。
“你笑什么？”
“韩舒雨，你知道我小时候，最羡慕哪一类人吗？”
韩舒雨摇了摇头。
“我最羡慕你们，你们这些城里的，家庭条件好的，有背景的，家里人随便在学校打个招呼，老师就得对你们偏袒有加。”
“我呢，穷小子，家里啥也不是，如果不是拼了命的学习，连跟在你们屁股后面都做不到。”
“我也是很小的时候，我爸就走了，剩我妈一个人带着我。”
“你知道一个女人要拉扯大一个孩子有多不容易吗？
我妈不像你爸，有那么好的工作，那么好的家庭条件，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二十多岁的姑娘，也没个稳定的工作，逢年过节，我妈为了让我吃顿好的，就带着我去我亲戚家，每次都是妈收拾残桌，给我那些亲戚洗碗，扫地，忙活到大半夜。”
“你知道我那时候，一年中最怕什么时候吗？”
韩舒雨摇了摇头。
“最怕开学的时候，因为家里没钱，我妈就得腆着脸去找别人借，一家一家借，直到借到学费为止。”
“韩舒雨，或许你觉得你经历的东西对于你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事，可我并没有觉得到了一个无法去面对的程度，或许人的悲喜并不相通吧。
“而且，我觉得我应该是比你惨吧。”
“何况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大学都毕业两年多了，你也应该要习惯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反正的话，换做我，如果我妈在以后能够找到一个值得信赖的依靠，我会祝福她，因为她的人生也不属于我，她可以有自己的决定。”
韩舒雨静静听完后，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了些好转。
可还是“哼”了一声。
“你哪里比我惨了，明明我更惨好不好。”
“靠，我这还不算惨啊？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到底谁更惨。”
“我惨，就我惨！我都哭了，你哭都没哭。”
“合着，谁更惨就看谁哭没哭是吧。”
“你没了爹，我没了娘，林渊，你说我们现在算不算难兄难弟？”
“嗯，好兄弟。”
“呸，鬼跟你做兄弟。”韩舒雨噗嗤一笑。
见到她脸上再次出现笑容，林渊的心里面也算安心了。
“不伤心了？”
“不了，林渊你说的对，我应该过好属于自己的生活。”
“那成，既然不伤心了，我也得回家去了，时间不早了。”
“不准！”韩舒雨脱口而出道。
“为啥？”
“反正我说不准就不准，今天晚上你得陪着我。”
“你属土匪的啊。”
“谁叫你惹哭我。”
“？？？”
林渊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女人血口喷人起来都这么自然的吗？
“我惹哭你？你讲点道理好不好，自己一言不合就开哭，关我什么事。”
“怎么，还想抵赖不成？我眼睛都红了，这就是证据，人赃并获！”
韩舒雨指了指自己红彤彤的眼眶，一脸得意洋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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