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狗叼着那肉包子，走进棚子一角。
芫启这才看清，在棚子的一角处，有一个老人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他与四周的黑融成一片，他身体好像被遗忘在那里了。
他虽生犹死地蹲在那角落里，没有一点生机。
黄狗把肉包子放在老人的面前，朝着他狠命地吠着。
但老人还是两眼发直，比死人更像死人。
黄狗去咬扯他的裤腿，扯不动。
黄狗便凑上去，伸出舌头，一下一下地舔老人的手。
芫启有点担心，想要上前去拉一把那老人。
却发现自己无法迈步，低头一看，裙摆被无止死死地踩着。
芫启疑惑地回头。
无止无声地摇了摇头，现在情况不明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黄狗还是一下一下舔着老人的手……
几个人就站在那棚子的门口，陪着那黄狗耐心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的眼皮掀了掀，像一个人从昏睡到清醒，混沌的眼神一点一点开始聚焦，一直到完全睁开。
老人低下头，见那黄狗在自己面前焦虑不安地狂吠着，他俯下身用自己脸贴了贴黄狗的脸。
黄狗伸出舌头，回舔了下老人的脸，像是要给他安慰。
老人又贴了贴黄狗，回应黄狗的安慰，像是在说我没事了。
黄狗把那个肉包子重新叼起，送到了老人面前。
老人艰难地扯出一点微笑，微微摇摇头，他摇摇晃晃，背靠着墙壁，以墙壁为支撑，勉强地站起来。
可才刚刚站直，双腿一软又跪倒在地。
盛菊一步就迈上前，扶住老人的身体。
老人抬起头，用那浑浊的眼睛盯着盛菊看了好一会啊。
老人摇了摇头，把盛菊的手给推开了。
他再一次背靠着墙壁，一点一点努力站了起来，眼睛却始终盯着棚子的另一处。
芫启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在那处，是张破席子，席子上堆着一团又黑又硬的破棉絮。
老人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向着那团破棉絮去走去，快靠近的时候，突然双膝一软又跪了下去。
老人跪着向前爬了两步，弯下腰，俯下身，把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贴上那棉絮。
随着他的那脸贴上来，一堆黑乎乎的苍蝇，“轰”地一下从那破黑棉絮里飞腾而起。
芫启这才看清。
原来那棉絮里还包裹着一张苍白到极致，只有脸皮包着骨架的人。
刚刚那人的脸，完全被苍蝇爬满了，覆盖着。
芫启想起，昨天盛菊说，这棚子里还躺着一个年轻人，似乎是老人的儿子。
芫启内心升腾起巨大的疑惑，带着一点点的恐惧，那被包裹在破棉絮中的那个人，脸色白得不对劲，没有了一点的生机，分明是个死人啊。
盛菊也察觉到了，他惊恐地后退一大步，退回到棚子入口。
那些飞腾起的苍蝇转了几圈，乌压压地又落了下来。
有些爬上那破棉絮里的脸，有些落在这老人身上，有些还绕着老人飞着。
“嗡嗡嗡嗡。”
但老人恍若无觉，他充满爱意的，满怀深情的，用他的脸一点一点地磨蹭着另一张脸。
芫启环视四周，并没有看到滞留此地魂魄。
证明那人死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的魂魄已经走入轮回里了。
“你昨天有留意到吗？”芫启压低了声音问盛菊。
盛菊摇摇头，他昨天只是慌忙之中瞄了一眼，还只以为那人是睡着了……根本没有想到……
老人双膝跪地，在地上爬着，像狗一样从角落中叼出了一包药来。
那黄狗极有灵性。
看老人在艰难地叼着那包药，立刻把口中的肉包子抛了，摇着尾巴上前，从老人的嘴上叼过那包药。
老人用头碰了碰黄狗的头，又摇摆着身子，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
看见芫启、无止与盛菊，堵在那门口，眼里尽是怒意！
从咽喉处发出一声低低地吼叫，那声音如同破烂的竹蔑在地上拉扯发出的声音。
芫启知道自己堵在人家门口是非常没有礼貌的事情，忙退了出来。
退出来时还不忘拉上无止，踢一脚喵如意。
盛菊跟在他们身后也慌忙地退了出来。
他们退到离那棚子几丈远的地方。
几人一猫都蹲了下来，带着满腔地疑问，看着那棚子的门口。
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那只黄狗叼着那药包，摇摆着尾巴亦步亦趋。
老人一点一点地挪动到那罐子前，像昨天一样用脚，先是摆正那药罐子，扯开那包药倒了进去，再加了点水，再点着打火石，塞入一些枯木，开始煮药。
老人专心致志地做着这些，根本没有抬头看芫启他们一眼。
黄狗从头到尾，都像忠诚的护卫一样，护卫在老人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芫启他们。
芫启把一整袋的肉包子让喵如意咬着，拍了拍它的屁股，让它过去。
喵如意不情不愿地叼着那袋肉包子走了过去，离老人还有一步远的地方，把那袋肉包子一丢，转头就逃了回来。
但老人还视若罔闻，继续专心致志地煮着他的药。
一个没有双臂，说不出，听不见的老人，再加上一只充满敌意的黄狗。
芫启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芫启悄声问无止。
无止翻了翻白眼。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看无止不理她，芫启又转过头，悄声地问盛菊。
“我也不知道。”盛菊压低了声音回答，“你觉得他煮的这个药是给谁的？”
“不知道啊，可能是给他自己用的吧，反正不是给我们的。”
芫启莫名想起那一张苍白的脸。
“那只狗对你很重要吗？”盛菊又问。
“很重要呀！”
“这个老头怪怪的，我总觉得身上瘆得慌，这样老头身边的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不换另外一只狗？”盛菊悄悄地劝芫启。
“换不了啊，我要的东西只有这只狗有。”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吗？”
“先等一等看吧。”
三人一猫继续蹲着。
黄狗瞪着他们好一会儿，见他们都没有什么举动，这时才放下戒备之心。
用嘴巴拉开那布袋，从里面又叼出一个肉包子，送到老人的嘴边。
老人爱怜地看着那黄狗，终于从狗的嘴巴里接过了那个包子，小口小口地嚼着。
黄狗看主人开始吃了，又回到那布袋旁边，前脚踩住布袋边缘，一口两个，一口两个，一会儿就把整个布袋里的包子吃了个空。
吃完那些包子，那黄狗还不忘朝着芫启他们呲了一下嘴。
喵如意也不服气地对着那只狗呲了一下。
你吃了我们的东西，态度还不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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