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月过去了，成帝的病一直不见好转。
蒋太医和整个太医院，几乎是倾尽所能，为成帝吊着一口气。
但也只是吊着一口气。
霍尽渊和萧晚晴作为太子和太子妃，已经在成帝的病榻前，不分昼夜地守了十几日。
霍尽渊高大英挺的身材，明显消瘦了一些，两颊明显凹陷，令他本就立体的五官，显得更加锐利而有锋芒。
霍尽渊眼见成帝最近几日，气息变得更加微弱，进气多而出气少。
他问蒋太医：“真的再无他法？”
蒋太医已年近花甲，这些日子为着成帝的龙体，日日劳心费神，看上去也像老了十岁一般。
蒋太医略佝偻着背，一双眼眸有些微微呈琥珀色，他躬身对霍尽渊道：
“殿下，陛下已油尽灯枯，老臣已无力回天，该为陛下准备后事了……”
蒋太医说完，身边其他的几位太医身子皆是一抖，秦太医则是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海公公闻言，脸上的神色惧变，几乎当场落下泪来。
但是他不能哭，也不敢哭，成帝的身后事，还需要他这个在老皇帝身边伺候了一辈子的人来给他安顿好。
海公公深深呼气，用力地将眼眶中那点马尿给憋了回去。
他对霍尽渊拱拱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老奴这就下去预备着。”
霍尽渊点点头，补充道：“宣召礼部尚书杜延礼入宫。”
看着成帝躺在御榻上，一张死气沉沉的脸，萧晚晴的心莫名的突突跳着。
见萧晚晴脸色不好，琉璃忙上去搀扶。
萧晚晴已在成帝的病榻前守了一日一夜，陈贵妃也心有不忍，对她道：
“好孩子，你先下去休息吧，明日再来。”
萧晚晴这才对陈贵妃和霍尽渊蹲身福礼，在琉璃的搀扶之下退了出去。
萧晚晴回到临华殿后，她让琉璃为她准备了沐浴的热水，泡完澡之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半夜，萧晚晴在沉睡中忽然被惊醒，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呼唤着琉璃：“这是什么声音？”
琉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回答道：“是钟声，从紫宸宫传来，四十九下……”
萧晚晴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紧紧地抓住琉璃的手，眼睛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你没听错？”
琉璃颔首，哆嗦着唇道：“娘娘，奴婢仔细数着的，四十九下，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凝固了，只有钟声的余音在空气中回荡。
在大楚，只有皇帝驾崩，紫宸宫才会敲响七七四十九下钟声。
萧晚晴只觉得浑身冰凉，后背泛起阵阵冷汗，思绪渐渐混乱。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充满了不安和忧虑。
随着钟声的消逝，萧晚晴默默地坐在床上，目光凝视着远方。
成帝驾崩了。
她知道，她的生活将从此改变。
琉璃见她在发怔，开口提醒道：“娘娘，快更衣进宫吧。”
萧晚晴这才从怔愣中回神，她将耳边的鬓发往后拨了拨。
她从沉思中抬眸，脸上的神色在一瞬之间变得哀戚而庄重。
有了国母的气度。
紫宸宫的钟声，当然也传到了青云殿。
纪云舒自从生下呦呦后，睡眠清浅，钟声刚敲几下的时候，她便猛然惊醒。
她一下下地数着钟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从紫宸宫里传来的钟声，只可能是丧音。
几乎是与萧晚晴同时，纪云舒还有陈碧瑶，也乘坐马车去了承乾殿。
成帝驾崩，这是大楚国最大的事情。
不仅如此，她们作为东宫的妃嫔，她们从今往后的生活，也将发生巨变。
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开后，皇城瞬间被缟素所笼罩。
白色的布条挂满了每一个角落，整个紫宸宫都笼罩在一片萧索的素白之中。
礼部的官员们严格按照规制，筹备着盛大的丧仪。
皇宫内弥漫着凝重的气氛，皇子、公主和嫔妃们身着素服，面容憔悴，他们围绕着皇帝的灵柩，泣不成声，为成帝哭灵。
此起彼伏的哭声在皇城中回荡，人人悲戚悲泣，但其中有几分真心，几分是假意，外人都不得而知了。
丧仪现场庄严肃穆，钟鼓齐鸣，仪仗队整齐排列。
臣工们默默地鞠躬、上香，表达着对皇帝的深切敬意和缅怀之情。
成帝将要在乾清宫停灵二十一天，二十一天之后下葬。
皇子、公主和嫔妃还有大臣们，要为成帝守灵二十一天。
这二十一天，是时间几乎停滞的二十一天。
也是变了天的二十一天。
所有人看霍尽渊的目光，更加的恭顺和敬畏。
至于那些命妇们，甚至那些公主嫔妃，投向萧晚晴的目光，则复杂得多，既有敬畏，亦有羡慕。
人人都在心中暗叹即将成为一国之母的萧晚晴命好。
萧晚晴自己也觉得自己命好。
她现在心中还有唯一一根刺。
但是没关系，这根刺也很快便会被自己拔除。
在巍峨的紫禁城中，乾清宫内弥漫着凝重的气氛。
成帝的遗体安放在华丽的灵柩中，周围点满了香烛，烟雾袅袅上升。
宫廷中的侍卫们神情肃穆，静静地守护着灵柩，此时新旧交替，没有人比他们更紧张。
二十一天的停灵期间，宫廷内外一片寂静，只有不绝于耳的僧侣的诵经声始终如一。
终于到了发丧下葬的那一天，成帝的灵柩被缓缓抬起，由身着盛装的侍卫们扛在肩上，向着皇陵的方向前进。
送葬的队伍冗长而庄严，旌旗飘扬，鼓乐喧天。
人们身着素服，跟随着灵柩默默前行，脸上写满了悲痛。
路旁的百姓们也纷纷跪下，低头默哀，目送着成帝灵柩的离去。
等到成帝下葬之后，霍尽渊疲惫已极，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他满脸倦容，双眼布满血丝，他他脚步沉重地回到寝宫，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已被抽干。
他急需好好睡一觉。
进入寝宫后，他甚至来不及脱去厚重的丧服，便一头倒在了床上，紧闭双眼。
瞬间，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
霍尽渊哪里都没有去，就在他自己的书房，头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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