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飞不飞升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能够在这里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就足够了，你说是吗？牧君…”
程娇然的感慨令雀跃的气氛变得安静了不少，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他。
牧风摇摇头，他已度过第九衰劫迎来自己的蜕变，现已拥有飞升的资格。
同样拥有资质的还有两人，便是坐在他身边的程娇然，还有正以狐疑之色瞪着老树的淑儿。
许久之前，原本娇然就该飞升了的，可被牧风的避世金船强行打断，一直压制到如今。
原本他的打算是把对方送到黑暗大世之前，一个安全的时间节点，以做告别，可现在看样子程娇然已经有点回首凡尘不做仙的想法了。
然而牧风不一样，他并没有留在下界的念头，哪怕这里和他所熟知的那个世界十分相似，却也有很多出入的地方。
“是啊，修仙之途枯燥乏味，哪有游历凡俗、吃遍世间美食来得舒坦！”
“你们怎么都不吃？是不喜欢吗？那我就不客气咯~”
欧阳莹华边往自己嘴里夹菜，一边咕哝咀嚼着，不是牧风和淑儿在场，她估计三下五除二就会把这桌子菜全卷到自己嘴里去。
晚饭后不久，牧风独自站在天台眺望着月明星稀的天幕。
从劫界回归龙域有种不真实感，说不上来哪里不真实。
胡思乱想之际，自己身后被柔软的腰肢环抱住，侧脸就见程娇然那双清澈的眸子。
程娇然将自己的半边面容缓缓侧印在牧风的后颈之上，抿了抿唇，柔声细语：“牧君，若你做好了飞升的准备，也请带我一起。”
牧风右手放在了她的手背，沉声开口：“你究竟是什么？”
他的询问十分平静，听在耳中却是如此诡异，前者精神时好时坏，许在她看来是又犯病了。
“在我眼中，你是你，在你眼中，我非我。”
正如她所说的这句话，牧风看着程娇然的面孔在扭曲变幻，在生与死间辗转腾挪。
或是他的实力已经突破劫主九衰的境界，能够看得更深远，能够直面其心相。
正常人心里对于自己模样都是模糊不清，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修仙者，本身模样都已撕裂扭曲成非人，不过留着副虚无相而已。
“牧君…你的眼睛…”
程娇然惊讶之语让牧风反应过来，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开启混沌法眼的自主防御手段。
“我现在状态不好，你先回房间等我，让我安…”
静字还未出口，有雷霆划破黑暗，漆黑天空裂开，从中透入浓郁的飞升霞光，直向他洞照而下！
整片夜空开始浮现各种疯狂异象，掌握天道权柄的香火化身瞬间切断此界的生灵感知。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生灵遭到污染，化作汲取了飞升仙气的仙道异常，被镇压进地底深处，未来某天，此界将会再度迎来灵气复苏的时代。
此飞升之势是普通仙人无法比拟，但见天空自黑夜化为白昼。
五色仙云缭绕，云上立着模糊的俏丽仙影，在满是仙道污染的云中翩翩起舞。
也有仙童之影驾驭云气化作的飞禽走兽，环绕着牧风所在的这片天地。
四面八方皆有清晰的鸣钟鼓乐，讲述牧风生平所历之大小险事，完毕后口诵飞升贺词。
“发生了什么？天空之上的…那是飞升霞光吗！”
程娇然美目圆睁，望着天际之上浮现的五色仙光惊呼。
她十分确定这就是飞升的征兆，因为自己曾经也体验过，且快要飞升到仙界了，奈何牧风出现。
牧风抬头望向天空，面对如此浩大声势默然不语。
牧风并未对其他人也施加屏蔽效果，在别墅内的几女也都感应天道异常，外出查看。
就见天空一瞬变成白昼，天上的五色仙云飘散得到处都是，牧风挥手便隔绝了仙光对于众人内心的污染。
“卧槽？！”
老树也同样瞪圆眼睛，看着天空之上由五色仙云凝聚成的登仙阶梯。
这五彩云梯一直从天空向下延伸到牧风面前方才停下。
登仙阶梯的尽头，有一道大到不可思议的门户，飞升霞光便是从这门户之中钻出来的。
洞开的天地仙门之上画的是幅世外桃源的光景，桃园中生活着密密麻麻的仙人，或在洞府盘腿打坐修炼，或外出游历，与人坐而论道。
可以看到这道门上的画面是活的，里面的那些仙人也是活的，他们有说有笑，似有若无的交谈声传到了牧风这里。
仙门旁的五色仙云之上，那些舞姿妙曼的仙女看不清面容，还有那些仙童，骑在灵兽身上向牧风恭恭敬敬的一拜后，且向仙门示意。
“小哥哥，你果真是仙界的仙王呀，连飞升都有这么大的排场！”
牧风回头一瞥，就见欧阳莹华酸溜溜地望着天空之上的那些绚烂光景。
“以你的修为敢这么直视仙光，眼睛不想要了？”
欧阳莹华咧嘴一笑：“嘿嘿，这不是有你保护吗，放心的很！”
“尊主，怎么这么快？你才刚回来，我们就要走了吗？”
淑儿有些舍不得下界的这些朋友，她不仅认识的是牧风他们这几个人，在龙域同样结交了些不错的伙伴。
牧风苦笑着叹了口气：“这是我总要面对的事，回到仙界，我也想去看看，早晚与否这重要吗。”
老树眼睛一眯，忽然想到一事。
“这么说，主人要飞升了，那煞星小魔女岂不是要一块跟着去，老树我岂不是自由了！”
当它这么想的时候，生怕淑儿注意到，连忙把自己的裂缝眼瞪得更大了三分。
紧扣双手的白兰上前两步，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你会把所有的分身带走吗？”
牧风嘴角微扬了扬，没有跨上阶梯，而是回头走向白兰。
她才跨入修行之列没多久，想要追上牧风的脚步恐怕是不可能的，所以觉得只要牧风的分身在旁边陪着就足够了。
向来有些社恐的白兰，这时鼓起勇气凝视着牧风本尊，见他伸手在自己的秀发上捋了捋。
“飞升便是合道，我走后，留在下界的一切都会随我而去，香火化身除外。”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知道这天总会到来，白兰，我传了你修炼之法，作为虫巢母皇，以你的天赋，飞升不是难题。”
白兰忽然一把攥住他的手，有些难以释怀，眼圈泛红：“可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是女皇，不是小女孩了，或许我不在的日子，你会展现真正的天赋，不要惧怕离别，这次的离别，只是为了下次更好相聚而打下的基础。”
牧风将她揽入怀中，安慰了片刻，淑儿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的看着登仙阶梯，似乎是在研究能不能吃。
广博无边的仙门依旧洞开，可污染天地的仙气，一股股从仙门中涌入此界，活在仙门上的那些仙人，纷纷将眼角的余光瞟向飞升者。
“飞升之日，可喜可贺，烦请大人，登~临~仙~阶。”
仙童的回音响彻天地，似乎在提醒着牧风，要他赶紧登上阶梯，去往招引仙门。
面对声势浩大的仙界仪仗队，吹拉弹唱样样都有，牧风冷笑着挤出两字：“聒噪！”
这飞升来的如此突然，难道还不许他向下界的人做告别吗？
“恭喜道友，终历千难万险，飞升成仙。”
仙门之上那些仙人，不知何时也开始对他抱拳恭贺。
“我也具备飞升的资格，我可否与他一起前往界外天？”
牧风在和欧阳莹华交代着一些事的时候，程娇然忽然面对天空尽头仙门旁的仙童发问。
仙童扫了程娇然一眼，冷酷道：“通天仙门只针对仙君以上的转世仙回归仙界，方能开启。”
“尔等并不具备资质，所谓飞升，也只能算偷渡入界，强闯通天门只会是死路一条，或变成那天门上的画中人。”
仙童看似无意的嘲弄之音传到程娇然耳中，让她不悦的轻哼出声：“难怪仙人只能从坑洞飞升，原来我们的飞升不叫飞升，叫偷渡，这才是正统飞升，是专门给游历下界的仙界权贵准备的？”
“正解，此乃仙界秩序使然。”仙童露出诡异森然的微笑。
“娇然，我的飞升瞒得过下界却瞒不过上界，你不可与我一起，门后等待着我的，你也许抵挡不了。”
“可…”
“你明白我的意思，也无需为我担忧什么，就像仙童所言，门上那些所谓仙人，应该都是下界的飞升者。”
定眼看去，通天仙门上有亿万飞升修士，他们在门中自居为仙，成了仙门壁画的一角。
程娇然目光略微黯然，随后又恢复如常，坚定道：“既然牧君已准备好面对飞升，那便祝君一切安好。”
程娇然向来最理解他，两人关系又极近，又是红颜又是道侣，此刻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接受。
“那我呢，我也无法飞升吗？”
淑儿眼巴巴的盯着仙童发出灵魂拷问。
“通天仙门只许仙君以上转世仙方能踏入，否则，死——”
仙童这才注意到她，于是不厌其烦的重申了一遍，声音尖锐了三分。
突见淑儿现出本尊真形，滔天触手摇曳，死死盯着他。
“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
仙童嘴角一抽，明明自身有仙君实力，却被那触手上的裂缝目光盯得后脊发凉。
“淑儿，你也留下吧。”
“哼，我不！我要跟你一起去仙界，谁拦我吃谁！”
牧风哑然，劝其他人留下容易，唯独淑儿不行。
他想独善其身，以自己的力量对抗去往仙界之后所遇的诸般麻烦。
飞升仙界，如果是去享清福还好，可他曾经身份为他在仙界到处树敌，带着她们也只会是累赘。
“仙童，她是我的女儿，莫非你要阻拦？”
飞升正主面向通天仙门下的仙童魁首，朗声开口。
“大人要求，小的岂敢不从，恭迎大人回归仙界，烦请大人，踏上登仙阶梯。”
小童站在飘渺云雾所化的灵兽身上，朝着牧风遥遥一拜。
淑儿重新化作少女模样，上前欣喜地挽着他的手臂，然后回过头不舍得看向程娇然等人。
“尊主，你不带白兰可以理解，但娇然姐可是已经拥有飞升资质，既然这仙童欺软怕硬，你不妨多带一人又如何？”
程娇然抿着唇，默然垂首，白兰也依依不舍看向他，虽然所有的法体都已经回归洞天，但牧风的离开并不是完全的，因为还有特殊的香火化身存在，与此界天道融合的产物还在。
它也能算是牧风的一部分。
“她没有你皮厚，不抗揍，虽然我可以保她，但总会有疏忽的时候吧？”
“何况我还可以通过香火天道和龙域取得联系，我先上去探路，等安全后自然再接人上来。”
经过他这番解释，淑儿豁然开朗，自己确实挺抗揍的…
“娇然姐姐！不是尊主不想让你一起，而是有他的苦衷，再见，我们在仙界立足脚跟时，一定会传消息下来的。”
“淑儿…牧君，别了…”
程娇然内心惆怅。
“小主人，我舍不得你啊小主人！”
老树尽力表现出不舍的模样，实则心里乐开了花，就差敲锣打鼓送他们走了。
“唷，难道你想跟我们去仙界？尊主，要不把小树带上？它是天地灵根，不在生灵之列耶。”
正在哭天喊地的老树内心咯噔一声：“天杀的魔女，你真是见不得我好啊，早知道换句台词了！”
老树边说着不舍话语，边眼神哀求的看向牧风，挤眉弄眼传达着自己非常不想去仙界的信号。
牧风无奈的笑了笑，老树松了口气，下一刻，青黑光芒扫过，它便被淑儿一把抓去。
老树没来得及高兴，眼前一黑便出现在了牧风身边。
淑儿冲着它甜甜一笑，锯齿獠牙浮现，露出自认可爱的恐怖笑容，似是看破了它心里那点小九九般，乐呵呵的道：“小树，既然你这么有心，那就跟我一起走呗。”
老树愣愣的看着脚下的五色阶梯，一回头，却发现身后距离地面极为遥远。
登仙阶梯看似无限冗长，实则移步便可直达通天仙门，牧风仅仅迈开一步就消失在了程娇然三女的面前。
“我要不说话装哑巴，她应该完全注意不到，这下完了，全完了啊…”
老树差点被自己气晕过去，方才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郁闷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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