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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草木之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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抛开玄幻与修真,草木是否有情,其实是可以讨论一下的。

从自然科学角度来说,草木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它们有生命,但是因为我们认为它们没有思维,所以还是同样的:我们认为它们不具备感情。

很明显的是,与人类相比,草木没有意识和思维能力,而意识和思维能力能产生情感和感受,所以草木无情。

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的话——不从人类的角度——它们是有生命的存在,生命是否会让它们有另一种不同于人类的感情。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感情的定义。感情是指人类对外界事物的情感体验——我们人类的定义特指了人类——包括喜怒哀乐、爱恨情仇等。感情是人类思维和意识的产物,是人类对于外界刺激的主观反应。

而草木没有人类的意识和思维能力,所以肯定无法产生类似人类的情感体验。那么草木可能有什么样的感情呢?这就需要我们另辟蹊径。

比如思考角度从“外界刺激”来说,草木接受外界刺激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草木可以随风摆动,这是形的变化;草木可以受雨水滋养而生长,这是态的变化;草木受光照、沙尘、毒素,可能干枯、发黄、甚至死亡,这是生命的变化。

在这些变化中,如果草木有意识会怎样,如果草木有思维会怎样。

我想最简单的,它们若是有自主意识,就一定会对环境进行选择,一定会遵循生物趋利避害的大方向。

而这大方向的基础叫做生存。

没错,假如将草木视为有自主意识的存在,那么最有可能的是,草木的感情是与生命的延续和生长相关的。现在它们就会对光线、水分、温度等环境因素产生反应,以保证自身的生存和繁衍。那么一旦有了自主意识,除了逃避当前所处环境的害,它们还会向着更优的环境去迁徙,以保证自我的生长和繁衍。

而草木的生长、繁衍与人类或动物不同,如果没有外界强行影响,它们理论上可以活很久很久。

但迁徙只是一种行为,如何借此分析感情呢?

我不敢说它们是否有丰富的感情,比如懊恼、委屈、生气、失望;但它们很有可能有某些基础的感情,比如:害怕、喜欢。

害怕受伤,喜欢温暖、阳关、雨水与和风。

当然,如果像《神游》中的绿雪能够修炼成精,那就另当别论,因为那成精的绿雪已经不再是普普通通的草木,而是成为另一个物种——她的感情虽然源于草木,但一定远远高于草木。

但是那一段对话的最后,绿雪斩钉截铁的回答风君子的一句“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但你不能拿走”正是基于草木本身的局限:他们无法主动移动。

这是作者徐公子胜治对草木之情最言简意赅的描述,那就是草木之情宏大至极,只是我们可以感受、享受,但不能拿走其分毫。

因为一旦想拿走,在没有现代技术的帮助下,那就是草木的死亡。

忽然想到《西游记》,这部神话小说、古典名着中其实有几个所谓的妖怪,并不是普通的妖怪,它们正是草木成精。

在我们古代神话体系中,将“妖、精、怪”归为异类修真:动物修真为妖、草木竹石为精、修来修去不离本体为怪。所以妖、精可以以其他形式存在,怪不行。

而这部小说中有一处的精是最多的,就是荆棘岭的木仙庵,那里有六个精:分别是十八公(松树)、孤直公(柏树)、凌空子(桧树)、拂云叟(竹子)、赤身鬼(枫树)和杏仙(杏树)。

这些精和西游记中大部分妖怪的目的不同,他们把唐三藏“请”去是为了与对方吟诗作对,这在我当年看小说的时候就十分奇怪。

女儿国的国王因为少见男子,偶然见了唐僧的俊朗外表,想留下以充后宫,这让我觉得很容易说通。

其他妖怪想要吃唐僧肉,以求长生不老,这朴实的想法无需任何分辨,这是全书最基本的一个设定。

只有这个荆棘岭上的精,太让我吃惊。

他们原本就已经是饱学之士,必然是有高人指点,不可能生来就会吟诗作对,也不可能修炼化形之后忽然附庸风雅。

而且他们彼此相交,水平基本持平,平日互相谈天说地毫无障碍,为何非要请唐僧来作诗对词。

要说这些精是仰慕唐僧,我觉得实在强词夺理,唐僧那两把刷子,除了吃一口长生不老,身上还有什么有价值的地方?

所以最最有可能的是,吴承恩在这里留了一个他自己的想法。

他认为草木成精会有一个最深刻内核的逻辑,那就是若无外界伤害,草木可活无限久远,它们可以一直生长下去。

所以在众多妖怪眼里火爆的唐僧肉,在他们眼中还不如吟诗作对、谈天说地、参悟佛理来的重要。

说白了,这些已经具备永生的精根本不屑肉体的进化,它们想要的是精神食粮。

我猜想,如果孙悟空拥有悬河之口,也会被它们请去谈古论今。

而这也将是我下面要讨论的,那就是一旦草木知道自己可以永久的活下去,那么它们的感情会变成什么样。

先举个例子,一位经历过人生种种的老者,在晚年时再面对一些外界刺激的时候,他们会表现出什么样的应对。

我相信大多数都是平淡。

因为他们已经经历太多,看惯世事。

而同样的情况转移到草木身上,假如它们有意识,面对那近乎永恒的岁月,这世上还有什么刺激能够对它们产生情感上的波动呢?

草木或许不是无情,只是它们看淡了世事,情变得很难起伏,平淡到近乎没有波动,平淡到让我们情感丰富的人类难以察觉。

若是它们能够成精,改变了生命的形态,或许那时它们会产生新的与人类相似的情感,或许不会。

但若没有遇到意外,一直存活下去,我相信它们的情感会渐渐消失,因为这个世界几千年来都在阳光下,没有什么新鲜事。

(2010.03.04\/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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