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李映星来到了炽鹰峡的入口，站在悬崖边，从此望去，几乎看不到这条峡谷的尽头。
低头看，便是云雾缭绕的深谷。
高大的树木拔地而起，遮天蔽日，又垂下无数的藤蔓。
汹涌的地下河从悬崖上的溶洞中涌出，化作粗大的瀑布，重重地砸在下方的深潭之中。
两侧的山壁，时不时飞出一只只青灰色的妖兽，发出尖锐的嘶鸣。
“芜湖！”
接着，几位武元境弟子御剑呼啸而过，在云雾之间追逐，很快便消失在视线尽头。
望着几人飞驰的身影，李映星眼中闪过一丝向往。
这时，一位师姐从天而降。
“师弟，要我载你一程吗？”
“这炽鹰峡挺高的，你要是跳下去，不得青一块紫一块？”
李映星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不用，我自己会飞。”
“啊？”
王玉莹有些懵，毕竟她能感受到李映星只有炼气境一重的修为，这修为能飞？真的假的？
李映星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然后直接纵身一跃。
“卧槽！”
王玉莹脸色一变，连忙跟上去。
下一秒，她就看到直线坠落的李映星背后突然长出了一双幽蓝色的翅膀。
“……”
“这是…兽族？”
王玉莹皱了皱眉，有些不确定。
呼——
狂风，从李映星耳边呼啸而过。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在他眼中变的无比清晰。
他任由自己俯冲而下，在靠近地面时瞬间调整身姿，擦着地面飞向树林深处。
风过树梢，骄阳似火。
少年肆意穿梭在林间，又像利箭一样划过水面，翅膀猛地一振，便带起寒冷的狂风，将身边四溅的水花凝成冰晶。
光被冰晶折射成灿虹，倒映在湖面上。
少年呼啸而过，淡蓝色的长发随风飘扬，清秀的脸上，挂着张扬的笑容。
此刻，仿佛所有烦恼都烟消云散。
身如飞鸟，一纵九天。
“……”
清心崖上，李剑一缓缓收回目光。
纵观李家千年岁月，除去李映星之外，再无一人能长出这对冥凤之翼。
后者的血脉，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纯粹。
如此古老又强大的荒兽之力，是多少修仙者梦寐以求却始终求而不得的力量，而他生来就有。
他是……冥凤选中之人。
同样的，与他一同降生于世的沈长逸，便是炎龙选中之人。
沈家与李家长达千年之久的纠缠，将终结于二人手中。
那是初代龙凤子嗣倾尽所有，换来的预言，或者说……承诺。
祂说：
【千年之后，凤羽和龙翼降世，二人将成为最后的祭品，重现龙与凤的战争。】
【最后，「炎龙」将坠落在冰原，魂不归乡；「冥凤」将沉入熔岩，灰飞烟灭。】
【待到所有的因果散尽，龙与凤会将一切还予后人……】
【但在黎明到来之前，昨日的黄昏，将炽热到足以点燃天空。】
【一人涅盘重生，一人浴火化凤。】
梦中，是一片火海。
那人跪在他身前，轻声说着什么。
下一秒，大火吞没了一切。
“不！！！”
沈琰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整个后背都被冷汗浸湿。
身上的伤隐隐作痛，似乎还未痊愈。
他摸着左胸滚烫的印记，有些失神。
“我到底是怎么了……”
“做噩梦了？”
这时，一人踏着风雪走进山洞。
来者双目缠着白绫，白发如霜，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嗯……”
沈琰点点头，又无力地躺在床上。
望着凹凸不平的石壁，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回到了与薛竹涴相遇的那天。
那日，他独自踏入极北之地，想要找寻传说中的寒月之泪，怎料遭遇两头地元境妖君的围攻。
此地的天地法则对火灵根的压制很强，他几乎发挥不出一半的实力，很快落入下风。
好在危急关头，薛竹涴出现了，二人联手斩杀了其中一头妖君，逃到此地。
一转眼，已是三天过去。
沈琰并不清楚薛竹涴身上发生了什么，只当对方在此闭关修炼。
他侧了侧脑袋，看向在床边坐下独自翻看着留影石的薛竹涴，问道：
“师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
薛竹涴顿了顿，望着远方，轻声道：
“待到尘心寂灭，自会归去。”
“什么意思？”
“自斩七情，自灭尘心，方可无情。”
“……”
沈琰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什么，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也要修无情大道？”
“嗯。”
沈琰苦涩一笑，闭上眼问道：
“为何？为何你们人人都修无情大道，难道世间就没有值得你们留念的人吗？”
薛竹涴摇摇头，收起留影石。
“正因留念之人太多，所以无法接受那些人一一离去，所以封心断情，无喜无悲。”
“所以他是不忍看到他人因他的离去而悲伤，才走上无情大道，是吗？”
“我不知道。”
薛竹涴又摇了摇头，轻声道：
“沈琰，就算他与我是同一条大道上的行者，但我也不知道他为何选择这条大道。”
“这个问题，你应该亲自去问他。”
薛竹涴多少知道一些关于沈家与李家的事，自然知道对方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呵，我问的还少吗……”
沈琰缓缓闭上眼，眼眶微红，声音中带上几分沙哑，几分哽咽。
“每次我问，他就跟个哑巴一样，就只看着我，啥也不说。”
“这是什么意思啊，让我自己猜吗？”
“我又不会读心术，人又不聪明，连顾盛酩都能骗我好几次，我怎么可能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出答案……”
说着说着，沈琰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水光，滚烫的泪自眼角滑落。
“……”
此刻，薛竹涴好像明白了什么。
沉默的对视，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因为那是不该宣之于口的情愫。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一枚雪白的灵果放在对方身边后，便起身往外走，留对方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真是，命运弄人啊……”
走出洞穴，寒风迎面吹来，冷的刺骨，却不能熄灭心中的滚烫。
众生皆如此，因七情六欲而有血有肉。
然，无尘之人除外。
那人的心，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原，注定长不出任何东西。
他爱的，是这个世界。
而他作为人所拥有的偏心，也永远只会给顾盛安一人。
——他将他的一切，都给了他的影子。
薛竹涴释然一笑，望着云剑宗的方向。
“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哪怕未来我们都离你而去，你的影子也会一直陪着你，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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