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谢玉让手下两人帮着秦明月看青山县的铺子。
秦明月看着俩门神一样的壮汉，无奈：“让钱多多去就行。”这两人在店里，不像镇场子的，倒像是砸场子的，还有谁敢去买东西。
谢玉反应过来：“那你们俩在暗处吧，务必保护好两位姑娘。”他耳朵烫烫的，师娘不会以为他一直这么傻吧。
安排好一切，秦明月骑上皎皎与谢玉同行到了碎石滩。
昨夜里得知去石滩干活儿的有将近千人，秦明月还觉着已经超过了预期。可今日一看才知道谢玉等人为何如此着急。
千人分散在石滩上，就跟一把豆子滚落在了灶灰里，知道数量不少，面上却不显。
秦明月把马扔在了石滩边缘，步行走到了距离最近低头干活的人跟前。
这人是个半百老头，身上衣裳补丁重补丁。他佝偻着身子不停的捡石头往竹筐里放，放满一背篓后用力背起来艰难的在石滩上走向远处。
秦明月看了好久，也没看到他走到尽头。于是她的眉毛越皱越紧，捡石头不费时间，把石头背去指定的地点太费劲儿了。
于是她掏出随身的纸笔，把此事记了下来。旁边是谢玉探头看了一眼，顿时觉着自己等人太不负责了。这么数十日来，也有百姓跟他们说过把石头背去指定地点太费劲了，可这能怎么办呢？
他们也没办法，除了安抚再无动作。
秦明月继续往前走，挨着老头的是一家三口，一壮年男人一瘦小女人，还有一七八岁的男孩儿。
女人捡石头放进背篓，男人应该是把石头背去了放置点，因为秦明月去的时候吗，这男人刚刚好背着空背篓回来。
谢玉见秦明月在看，解释到：“这户人家是北流庄的，上一辈是被流放来的犯人，他们是有户籍但没田地的百姓。”
秦明月点头，这三人穿的都破破烂烂，在木城县碎石关她还没见过这么落魄的人。
见有人在看，瘦小的女人抬头看了两人一眼继续干活。目光呆滞，毫无波动。
男人再次背走大背篓，小孩与女人捡满一个小背篓，然后女人也背着走了，只留下小男孩一个人呆坐在原地，看着爹娘的方向等待。
秦明月一路向前，看了数十位做工的人，无一例外的发现这些人与自己预想的差不多，都是最底层，无田地的穷苦人家。
她默默无言，找了个地方坐下。
谢玉也找了个就近的大石头坐下，看着秦明月有些悲悯神色，看习惯此种场景并且毫无波澜的他也有些难过。
其实，秦明月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多愁善感，她甚至比他看过更多贫穷人家的血泪，不同于战场上痛快的血泪。
旷野上的风吹的她有些冷，拢拢衣领她又站起来继续往前走。已经是中午了，那对夫妻还没回来，好在孩子没乱跑，时不时的也有监工的士兵在巡逻。
谢玉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好久后正想出声询问，秦明月先说话了。
“这么重的体力活，他们中午连菜汤都没打算喝上一口。”走了很长一段距离，看了数十户人家，没有一家冒起炊烟。
“走，回碎石关。”
秦明月的脑子里有了大概的想法，去碎石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们听，将军与幕僚们自会商量出一个合理的法子。
因为将军书房有军机密要，而改造碎石滩又需要大伙儿常碰头，所以议事的地点就改到了藏书院。
靠近院门口的一间房屋里书架被挪开，摆放了一张七尺宽，两丈长的大木桌。
木桌四周可坐人，而中间被掏空，填上砂石做成了一个可随时堆砌又销毁的沙盘。
这个时候，桌子旁只有三人，秦明月，谢玉与良师爷。
良师爷看着纸张上记下的秦明月说的几条：“粮价涨三成？”粮食价格稳定是世道稳定的最基本条件，从将军挑战全朝廷开门与北雄做生意就知道，这有多重要。
秦明月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百姓不听调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手里有粮有钱，他们没有危机感。”更加深层的东西她不懂，也没打算想。
谢玉也深有体会：“愿意来的都是穷人与上了年纪的人，穷人就不说了。上了年纪的人体验过被北雄圈养的日子，而现在的年轻一辈，被保护的太好了。”
良师爷点点头：“这点需要与将军商议。”
他看向另外一点：“中午提供一餐饭？”这可不是个费时费力的事儿。
“我看不少人都是拖家带口去的，虽然咱们碎石关普通百姓都没有吃午饭的习惯，可这是体力活，不吃影响下午干活的效率。”秦明月也知道这事做起来不仅麻烦，也是一笔大开销。
所以她揉了揉额头：“看能不能多加些高粱面儿，麸皮之类的东西做成饼子，只要能填饱肚子。”
“三合面已经很难吃了，再加上多多的高粱面还有麸皮，那怎么能吃得下？”楸冕像是闻到秦明月味儿的小狗，蹦蹦跳跳的就来了。
“就是要难吃啊。”秦明月笑着把手臂放松，好方便小姑娘挽着：“饭都吃不饱的人自然不会在乎难不难吃，而嫌弃难吃的人说明手里有粮，咱们不就省下了吗。”
楸冕瞪大眼：“原来如此！秦姐姐你跟良爷爷一样是狐狸！”
“啧~”良师爷嫌弃的看了楸冕两眼：“傻丫头，说话忒难听！”
还有就是动员那些个地主的，凡是他们的佃户能去碎石滩做工，将军可以按照比例给他们降税。而这些地主为了降税，主动给佃户降租。
这些佃户既被降了租，还能做工赚钱，积极性自然提高。
接下来便是大一堆其他七杂八杂的鼓励政策：
比如愿意带着家人来的就送搭窝棚的材料；
家里有孩子的雨季送雨衣；
干活统一提供工具；
农忙时节可以回去照管土地；
还有庄里定期有人巡视，防止百姓不在家的时候，被有些游手好闲的人偷家。。。。。。等等
这些看似不起眼也没什么大用的小优待，被众人一一细化规则，得到的会是碎石关百姓热烈的回馈。
当然，秦明月觉着最重要的还是，粮价涨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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