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画面无声地还原着当时的场景。
结案在即,专案组所在的楼层氛围比往日松弛些许。
走廊一端,两名干警押解着池州习走向审讯室。他身着统一的看守所马甲,手脚戴着戒具,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死寂苍白,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完美扮演着一个被疾病折磨的精神患者。
走廊另一端,林解语在一位女警的陪同下缓步走来。
她依旧穿着素净,宽大的病号服外罩着一件米色开衫,身形单薄。裸露的右手腕包裹着厚厚的纱布,取代了那只被残忍锯断的左手。
微微低着头,碎发垂落遮掩了部分脸颊,周身弥漫着一种易碎而哀戚的气息。
两条本不该再交汇的线,在这条冰冷的公安走廊上,即将重合。
“哒——”
林森单手敲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这充满张力的瞬间。
“这就是当时的状况,”
他啧了一声:“顶级修罗场,字面意义上的。”
帮专案组当打手结束的郝副指挥长满面牛马人,牛马魂,牛马干活不算人的惆怅:
“我要是那姑娘,我见着这种仇人,我得化悲痛为力量,化难过为逼兜…”
“就算观音菩萨来了都镇不住,唐僧念紧箍咒都白扯…“
“我保证肉联厂拆猪都没有他见到我后碎的块小,不给他汆成丸子汤,算我佛慈悲。”
“丸子汤?”
“丸子汤?” 龙谨枫闻言,兴致勃勃地加入讨论,仿佛在探讨什么正经课题:
“哎,怎么能动不动就把人汆成丸子汤呢?哥平时怎么教你们的,都忘了?”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考校的架势:“来,重复一遍,人不犯我——”
郝林昆立刻站直,对答如流,深得组织真传:“我不犯人。”
龙谨枫:“人若犯我——”
郝林昆激情澎湃,声调拔高:“抄斩满门!”
龙谨枫:“冤冤相报何时了?”
郝林昆感慨颇深,摇头晃脑:“何时绝后算拉倒~”
龙谨枫:“车到山前必有路?”
郝林昆大手一挥,气势如虹:“没路就砍山上树~”
“嘭—”
一声闷响骤然打断了对答。
秦银落,这位现场唯一还在专注案情的人士,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桌面上。
满桌的卷宗都随之轻轻一跳。
刚才还差点开起相声专场的几位,瞬间噤若寒蝉,齐刷刷扭头,对上秦银落那双抬起的、没什么温度却足够冰冷的眸子。
秦银落指尖点了点电脑屏幕,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现场:“先帮我放大一下,这两个人,不需要放大局部。”
“慢一点,0.5倍速。”
监控画面再次开始播放。
空旷的走廊仿佛被浸泡在一种粘稠的寂静里。
顶灯投下冷白的光,将两侧墙壁照得一片惨然,空气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唯有电子设备运行发出的微弱低鸣,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在暗中滋长。
走廊尽头与近处的光线形成微妙反差,仿佛一条通往未知结局的、令人窒息的通道,每一秒的流逝都拉扯着紧绷的神经。
就在这时,画面中——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直低垂着头的池州习缓缓抬起了眼。
在目光与林解语交汇的刹那间,林解语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受惊般猛地向后小退半步,几乎是同一时间,她那只完好的右手下意识地、带着一种保护性的姿态,轻轻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州习那双原本如同枯井般死寂、毫无波澜的眼眸,在那一刹那,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难以捕捉的闪烁,仿佛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
他条件反射般地,嘴唇极其轻微地抿了一下,形成一个短暂而压抑的线条,随即迅速转开目光,顺从地跟着警察的力道,继续向前走去,恢复了那副行尸走肉般的模样。
林解语安静地站在走廊边缘,如同一个苍白的剪影,默默地注视着池州习的背影逐渐远去。
她的另一只手也轻轻覆盖在小腹上,指尖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来回抚摸着,那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
监控画面再次暂停。
林森看着定格的屏幕,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
“不是,哥……你之前没点明的时候,我还没这种感觉。现在听你这么一说,我再回头看这监控……怎么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慎得慌呢?”
秦银落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眼神锐利:
“或许,我之前的推断方向并没错。你的感觉,恐怕也不是空穴来风。”
“可能性很大。” 龙谨枫的声音响起,他不知何时已俯身,一手撑在秦银落腰侧的桌沿,几乎整个上半身都笼罩在老婆上方,形成了一个极具占有欲的姿势:
“刚才那段,再放一遍。这次,只聚焦两人对视的那一瞬间,池州习的面部表情,速度调到最慢。”
他说话间,腰腹自然而然地微微向下压。
这个过于亲近且充满暗示意味的动作,明显勾起了秦银落某些“不太美妙”的回忆,他略有些咬牙切齿地抬头,眼含警告地瞪向龙谨枫:
“你是没地方待了?非压着我不可?”
龙谨枫被瞪得微微一怔,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但他脸上毫无愧色,原本撑在桌面上的那只手就势下滑,精准地揽住了秦银落劲瘦的腰身,语气一本正经,甚至带着点“义正辞严”:
“工作期间,禁止谈论私事。乖,专心看监控。”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反将一军:
“倒是你,在想什么呢,嗯?”
秦银落:“???”
林森屏住呼吸,将监控录像精准地回倒至两分钟前,这一次,播放速度被调整至0.3倍。
画面如同被粘稠的时光拖拽着,一帧一帧地艰难前行。
池州习在两位警官的押解下,步伐滞重地从走廊对侧挪近。他缓缓抬起眼,与迎面走来的林解语,视线在空气中无声碰撞。
仅仅一秒之后。
在0.3倍速的显微镜下,细节被残忍地放大:
他的视线缓缓移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推开;
眼皮以一种异于常态的缓慢速度眨动;肩膀条件反射般下沉了微不可察的些许;
被铐在一起的双手,一只手的手指不自觉地摸索、轻抚了一下另一只手的手背,随即指尖微微收缩,悄然攥紧;
最后,是两次清晰无比的、紧抿嘴唇的动作。
“停。”龙谨枫冷静的声音斩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慢放。
“嘶……”林森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我记得大学啃犯罪心理学的时候,课本上明明白白写着这些……可我宁愿我现在怀疑,是那本破书印错了!”
龙谨枫终于松开了搂着媳妇腰的手,转身半靠在桌边:
“犯罪心理学界定,当一个人面对其内心真正恐惧或敬畏的对象时,对视瞬间的下意识反应,本质是情绪驱动的防御或顺从。其核心表征,通常归类为三种。”
他顿了顿,确保每个人都听清了:
“一、眼神先凝视后回避;二、身体呈现微缩姿态;三、出现无意识的小动作代偿。”
他反手指向屏幕:
“我们刚才看得一清二楚。
池州习与林解语对视一秒后移开视线,伴随缓慢眨眼——在正常速度下,这就是典型的快速眨眼,旨在降低被审视的压力。这,完美符合第一点:
先凝后避。”
他的手指移向池州习的肩膀和手臂:
“随后,肩膀下沉,触摸手背,指尖蜷缩——这是典型的身体寻求安全感的退缩反应。完全应验第二点:身体微缩。”
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那抿紧的嘴唇上:
“至于这两次抿唇动作,根本无需多言。第三点:小动作代偿。”
“所以说…”秦银落拉过一把电脑椅坐下,接口道,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池州习被抓后,在面对他这个曾亲手摧残、伤害过的受害者时,第一反应不是愧疚,不是恨意,不是怨怼,甚至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被深深压抑的、近乎本能的敬畏与顺从。”
他微微眯起眼,补充了一个更致命的细节:
“刚才我注意到,在视线移开的瞬间,他的头颅有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想要低垂下去的趋向——像是仆从见到了必须仰视的主人。尽管他立刻用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住了,但那瞬间的肌肉记忆,骗不了人。”
“卧槽……”郝林昆无意识地啃着自己的指关节,感觉三观被颠覆:
“这他娘的根本不是什么受害者与加害者……”
“这简直是披着狼皮的狼,撞上了披着羊皮的狼啊?到底谁才是幕后那只真正的‘狼’。”
“不确定。”林森再次将监控向前调:
“大部分时候心理学推论只能作为案件推测的佐证,不能当做实际的证据递交。”
“再看一遍。”龙谨枫一翻身,再次把老婆压到了电脑桌边,单手穿过人的腰间,撑在桌面上:
“这次只看林解语。”
监控角度变换,画面聚焦在林解语身上。
0.3倍速下,她缓缓抬眼,与池州习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就在对方目光下意识避开的瞬间,她双眼极其细微地眯了一下,肩膀几不可察地向后舒展,胸膛微不可见地挺起——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快得几乎被忽略。
紧接着,她才像是猛地回过神来,扮演起受惊的受害者,慌乱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似乎是因为身体虚弱,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左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一个看似孕妇才会有的、充满保护意味的姿态。
她安静地站在原地,目送池州习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在0.3倍速的残忍解析下,众人清晰地看到,在她低垂的脸上,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的弧度,随即迅速拉平,恢复成那副哀戚柔弱的模样。
“停!”林森猛地敲下空格键,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声音都有些发紧:
“这……这他妈的……她笑了?!她刚才那是……笑了?!”
龙谨枫缓缓吐出一口气,他转身,再次靠坐在桌沿,声音低沉而冷静:
“犯罪心理学中,上位者面对下位者,通常有三个无意识的支配性表现。”
他竖起手指:
“第一,眼神锁视与压制。在放慢的视频里,清晰可见,林解语在池州习目光退缩的瞬间,非但没有回避,反而有一个微微眯眼的动作,这是强化审视、施加压力的信号。”
“第二,身体扩张性威慑。比如我们看到的肩膀舒展,胸膛微挺,这是潜意识里扩大自身存在感,宣示主导地位。”
“第三,延迟出现的轻蔑——那个在她以为无人察觉时,悄然浮现又迅速隐藏的微笑。这是胜利者和掌控者对棋子不自量力或狼狈姿态最本能的嘲弄。”
“所以…”林森抬手用力搓了搓发凉的手臂,一股冰冷的战栗感从尾椎骨蔓延至整个后背: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林解语会‘不合常理’地留下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恐怕不是暴行的证据,而是……纽带。”
“是掌控池州习,乃至整个计划的,最意想不到的纽带,而林解语,她也绝不仅仅是受害者。”
“恐怕,还缺少最关键的一环。”秦银落微微摇头,冷静地补充:
“仅凭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作为约束,力量或许还不够。父性本能本身就可能弱于母性,更何况是池州习这种人渣。”
“一定还存在一个我们尚未查到的、更致命的把柄。这个东西,才是真正能像绞索一样,牢牢套住池州习脖颈,让他不得不俯首听命的终极纽带。”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扫过满桌凌乱的卷宗:
“把所有资料,全部重新整理归档。结案报告,暂停。”
他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回荡:
“通知所有外勤人员,明早全部归队。”
“这个案子……”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推倒,
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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