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你来买单
顾亿抬头，欲问谷边沐意见，却发现刚还站她身旁的人，不知所踪。
此时，有打扮艳丽者过来，是楼中侍人，前来请顾亿上楼。
顾亿本就为这“蝶公子”而来，纵使此人古怪，也不愿意放弃这机会。
拾阶而上，很快跟随侍人来到一处房间。
侍人推开房门，冲顾亿抿唇一笑：“公子，请。”
顾亿进入，房门在身后轻轻一响，关上了。
房中布置雅致，完全不像是风月场所该有的样子，房间的主人，也不该是问柳楼一当红倌人。
但世上事情，十之八九，都在不应该中成了事实，怎可奈何？
桌上佳肴数碟，美酒两杯，唯少一桌边人。
桌边人何在？
珠帘摇晃，轻纱微动，顾亿转眸看去。
红烛灯影旁，白衣公子静坐不语，他脸上仍旧戴着面纱，一双眼若雨后初霁，出奇地美丽。
顾亿拨开珠帘，进了里间，将蝴蝶放在他怀中。
“蝶公子，问你个事儿？”
蝶公子不答。
顾亿自顾自道：“你认识阎左狼吗？”
蝶公子未语。
顾亿弯腰，凑近看他眼睛：“喂？喂！能听见我说话吗？”边伸手在他眼前摇晃。
蝶公子终于动了，他站起身，走到桌边，端起一杯酒：“公子乃今日折柳人，良宵易逝，美景不常，为何不珍惜光阴？”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接着又端起另一杯酒，递给顾亿：“公子，请。”
顾亿摆手拒绝：“我不喝酒，刚吃了头孢。”
她还真没鬼扯，禾当归为给她调理身体，每日三顿六次，饭前饭后，汤药不断。
也是顾亿运气，只要遇到禾氏族人，甭管老的还是小的，都不忘给她灌药，还一个比一个苦，一个比一个药量大。
顾亿现在基本不吃饭了，因为药饱了。
蝶公子闻言，也不生气，将杯中酒也喝了。
他动作优雅，掀开面纱一角，加上角度问题，顾亿只看到对方修长脖颈。
两杯酒下肚，蝶公子眼中起了雾，多了抹楚楚可怜的意味。他坐在桌边，拿起酒壶，自酌起来。
顾亿走过来，又问了一遍，见对方不理睬，她按住酒杯，声音放低：“阎左狼？认识吗？”
蝶公子抬头看她：“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烛火灭熄，恩爱不疑，星隐天明，形单只影，夜夜人不同，日日同一人。”说着挣脱顾亿，自顾自品尝冷酒。
顾亿失了语言，手也从腰间木剑上移开，低声道：“抱歉，打扰了。”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身后一声响动，似杯盏碎裂声。
顾亿回头，见蝶公子醉倒在地，桌上酒壶滚落下来，碎了一个角，他手恰好按在碎片上，有血流出。
“蝶公子？”顾亿蹲下身，叫了几句，见其醉得厉害，犹豫片刻，决定将人搬到床上。
别看这蝶公子身姿纤弱，到底比顾亿高了一个头，顾亿用了灵力，这才将人拖到床上，正要给其盖被，一双手伸了过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一个醉鬼，顾亿懒得计较，她推开他手，就要下床，动作间不知哪里勾到对方面纱，露出一张秀丽的脸。
“粉玉？！”顾亿大惊失色，一把捧起，凑近细看。
那日浮空山，少年临死前叫了一句“娘亲。”顾亿这才认出那换了相貌的少年竟是粉玉。
只是刚相认，就死别。
眼前这蝶公子，与换了相貌后的粉玉长得一模一样，顾亿又惊又喜，正想寻个法子将人弄醒，门却砰一声响，被人踹开。
冥梓站在门口，一张脸黑得没法看：“你们在做什么？！”
也难怪他激动，毕竟此时屋中情形，着实惹人遐想。
两人同在床上，顾亿坐在蝶公子身上，双手还捧着人家脸，凑得很近，一副要香一个的架势。
冥梓气疯了，大喝一声，提着剑就朝蝶公子砍去，
顾亿忙架剑相抵：“住手！他是粉玉！”
冥梓怒道：“粉他妈！这贱人今天必须死！你给我让开！！”
见顾亿不让，他气得肝颤：“好好好，你还护着？！你要气死我是吗？！！”话毕下手不再留情，决定先将顾亿制服，再杀贱人。
顾亿也气冥梓动不动就杀人，像个神经病，出手也愈发狠。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始斗法，将屋中家具打得粉碎。
禾当归急得跳脚：“快住手！我乖孙不能受刺激，要复发！要复发！”
何君莫见顾亿落于下风，忙上前帮忙，阎文章见人族胆敢冒犯殿下，也上前帮冥梓。
一时间，屋中刀光剑影，灵力魔气乱飞，只有谷边沐站在床边，好奇盯着醉倒的蝶公子看，还伸手探了探他脉搏。一旁商难容问道：“怎么？他有什么问题吗？”
谷边沐点头：“第一次见有灵核的葅树妖精。”
众所周知，葅树妖精虽是妖灵，却没有灵核，除寿命稍长，几乎与凡人没有区别。
这只叫蝶公子的葅树妖精，虽有灵核，却灵力稀薄，也就人族二阶灵师水平，身手气力稍微强点罢了。
那边战局以顾亿吐血骤停，禾当归忙上前给她扎针，口中责怪：“不是说了，不能动气，心绪起伏过大，冲了药性，噬青丝很容易复发，你把舅姥爷话当耳边风吗？！”
顾亿眼前如蒙了血雾，看不清东西，心情烦躁，开口想说话，又吐出一口血。
冥梓脸色微变，下意识上前一步，临了又恨她护着那葅树妖精，面上几番变化，最后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阎文章犹豫片刻，连忙跟上。
不料冥梓阴沉着脸：“你跟来干嘛？！给我将人看好了，有什么差错，拿你是问！”
阎文章只好回返，却见屋中又来了一群人，是问柳楼老板。
顾亿正与他说话：“……蝶公子的赎身钱还有桌椅板凳的损失，一并找他要！”说着抬手一指，正对阎文章。
阎文章：……
众人回到院落，虽然少了冥梓，人数却没变，挺好。
顾亿问禾当归：“如何？”
禾当归从蝶公子脉搏上收回手：“没事，气虚加饮酒，睡一觉就好。”
顾亿点头，坐在床边，盯着蝶公子看。
禾当归欲言又止：“乖孙，他，他是一只葅树妖精……”虽然长得不错，但绝非良配啊！
顾亿“嗯”了一声：“你们去休息吧，我等他醒。”
这，这怎么行？禾当归不愿顾亿与这葅树妖精独处，正想找个借口，何君莫开口：“小亿，你今日还有药没喝，我在这里看着，他若醒了，我就叫你，如何？”
说着与禾当归对视一眼，顾亿服用的药中有安神成分，尤其是晚上那帖，基本喝完很快就会睡着。
顾亿想了想，站起身：“行，那麻烦你了。”
来到后厨，苍术已将药熬好了，放在桌上，笑道：“小少主，趁热。”
顾亿道了谢，端起碗却没喝，抬眸看向桌旁的谷边沐：“你怎么也吃药？”
谷边沐碗中汤药已去了大半，道：“不知道，苍老让我喝的。”
顾亿“哦”了一声，又看向另一边，问：“容容，你身体也不舒服吗？”
商南容盯着黑糊糊的汤药：“人族长时间待在冥域，会被魔气侵染，容易生病，这是抵抗魔气的。”
顾亿恍然大悟，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苦得直咳嗽，谷边沐忙给她拍背，一边递了只香牙糕到她嘴边，顾亿咬了一口，皱眉摇头：“不吃了，齁甜，扔了吧。”
谷边沐应了一声，随手将顾亿咬了一半的香牙糕扔进嘴中，吃了。
顾亿干了一碗苦药，又咬牙灌了剩下两碗，这才苦着脸道：“你们慢慢喝，我走了。”
谷边沐道：“好。”
顾亿走后，谷边沐坐回桌边，将自己那碗药汤喝尽，转眸见顾亿其中一碗还剩薄薄一层底，端起，也一并喝了。
一旁商南容面色复杂，好半天，将喝了一半的汤药推过去，低声羞道：“谷，谷大哥，你喜欢喝药，给，给你。”
对面久久没声音，她抬头看去，见谷边沐正看着碗，眉心微皱：“你怎么不讲卫生？”
商南容：“啊？！”
谷边沐继续道：“你喝过的，怎么还给人喝？”
商南容一张脸瞬间由红转黑，差点叫出声：“那你刚刚在干嘛？！啊？！在干嘛？！！”
顾亿喝完药，想着去等粉玉醒，有好多事情要问他，但走到半路，不知怎的，路过自己房间，推门，脱鞋，上床。
等脑袋沾到枕头上的时候，人已经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一声轻响，一人忽然出现在顾亿床边。
来人见她被子也不盖，小脸睡得粉扑扑，轻笑一声，将被子拉起盖好，又定定看了好一会儿，喃喃道：“还是睡着可爱。”
说着伸出手，欲摸她脸，不料尚未触到，就被一双手抓住。
顾亿揉了揉眼睛，坐起身。
她看着来人，笃定道：“你果然想吃天鹅肉。”
冥梓一愣：“什么？”
顾亿脸不红心不跳：“你喜欢我。”
冥梓又好气又好笑，就着被顾亿抓住的姿势，嘲讽道：“你想得挺美。”
顾亿挑眉：“不喜欢？”
冥梓冷笑：“冥域有史以来，从没有人族皇妃，本殿下自然也不例外。”
见顾亿还要说话，他抢先一步打断：“我不过是看在你曾救过本殿下的份上，对你多加忍让，你若再惹我生气，本殿下就将你们全杀了！”
话毕，扬长而去。
顾亿看着他离开，心中暗道：以后谁再说谁谁喜欢她之类的话，再也不信了，搞得她好像自作多情，遭人取笑。
既无睡意，顾亿便去往蝶公子处。
也是凑巧，她进了房间，与何君莫刚打了声招呼，蝶公子就醒了。
“你醒啦？”顾亿上前扶他起身，“还记得我吗？”
蝶公子看了她一眼，又打量四周，问道：“这是哪儿？”
顾亿将情况大概说了。
蝶公子沉默片刻，道：“你赎了我，所以，我是你的妾室了。”
顾亿惊住：“啊？！”
也难怪蝶公子这样说，毕竟在冥域，葅树妖精的身份只有两种：一，为人妾室。二，风尘中人。
他们没有性别，长得又一副身娇体软的模样，为妻？不能生育。为奴？有点浪费。对于魔族来说，葅树妖精只是玩意儿样的东西，就像一只小宠物。杀掉也不用承担罪责，当然，魔族一般也舍不得杀，而是变着法“疼爱”。
像蝶公子这样相貌，地位自然比一般葅树妖精高，但再高，追捧者再多，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沦为高位者的玩物，多人“疼”与一人“爱”，对于他来说，没甚分别。
不过能从问柳楼将他这样的当红倌赎出来，可不是一般魔族能办到的，而眼前这位，似乎只是一位人族少年。
这……
蝶公子下了床，冲顾亿行了一礼：“夫君贵姓？”
顾亿连忙解释：“我不是，你搞错了，我没想娶你做妾……”
这是连名分也不给？只想玩一玩？
蝶公子微微皱眉，起身上了床，开始脱衣服。
顾亿吓了一跳，正要动作，何君莫上前按住他，面色黑沉：“你做什么？”
蝶公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眼顾亿，点头道：“两个人？好吧，还请动作轻些。”
何君莫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亿忙道：“你误会了，我们对你没有非分之想，哎吆！快别脱了！裤子穿起来！！”
好半天，蝶公子终于相信，眼前这位年轻的买主确实不想对他做什么，他坐在桌边，低头看着膝盖。
何君莫抱臂坐在一边，脸色不太好看。
顾亿莫名有些尴尬，摸了半天，从微尘中掏出一块甜糕，递了过去：“吃吗？”
蝶公子睫毛颤了颤，伸手接过，慢慢吃了起来。
顾亿问道：“好吃吗？”
蝶公子摇头：“没味道。”
顾亿微怔。
直到蝶公子一口一口将香牙糕吃完，捧着顾亿递过去的水轻轻抿了一口，顾亿低声问：“你……是粉玉吗？”
蝶公子抬头看她：“我叫粉蝶，从小生活在问柳楼，不曾外出，不曾失忆，没有兄弟。”
一番话，明明语气平淡，顾亿却觉得，说话的人，似乎不大高兴。
他如此坚决地否认，委实令人好生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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