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丹青院。
此刻，二十幅画作都被最上乘的装裱之物装裱了起来。
里面有最初的百姓选的十五张和五张被丹青林选出的画作。
许文才看到这些作品的一瞬间，浑身一震。
他木立在原地好久，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都这么好？！！！我……我怎么可能比过他们？我凭什么这么高的身价？！
云无心和缪玉楼对视了一眼。
麒麟远远坐着，百无聊赖地喝着茶，目光时不时落在雪君逸的身上。
寒刃用手指不住地绞着落日剑的剑穗，东看看，西瞅瞅，或者拿起茶盏没完没了刮茶沫子。有时，也会忍不住多打量雪君逸两眼。
雪君逸最终忍不住开口道：“你们两个老看着我干什么？”
“那个……”麒麟嘻嘻一笑，搔着头，“雪城主，我——想和你切——额，想请你指点指点。我近来枪法修习上有些疑惑……”
说完，他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似乎自己提了个很冒昧的要求。
不曾想，雪君逸想也不想：“好。”
“带个我带个我。”寒刃最先跳起来，第一个冲出门。
缪玉楼招呼了一声：“诶，你们干嘛去啊？”
三个人都没回答。
“别管他们。”云无心扯了扯缪玉楼。
他笑着拉过许文才，“许公子，你感觉如何？”
许文才一窘，许久才讪讪道：“都挺好的……不知，缪大哥觉得谁当第一？”
缪玉楼正在反复翻着画作，闻言愣了下，放下手中正打开的一幅，伸手去拿另外一幅，递给他：“这一幅不错。还有——”
他又拿起另一幅塞到许文才手里：“这一幅也可以。我个人觉得，这两幅之间不分伯仲。硬要选个第一，还真——不好说。”
许文才鼓足勇气，试探地问道：“缪大哥觉得哪些方面很亮眼呢？”
“你看不出来？”缪玉楼故意很讶然地问道。
许文才心下一慌，佯作镇定：“不是。我是想听听缪大哥的高见。”
缪玉楼哂笑：“你又来！许老弟，有些时候，虚礼真的会很让人不舒服。我从小到大听的谬赞已经一箩筐了。”
许文才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缪玉楼假装没注意到，接着说：“这两幅画神韵绵长，画面布局又别具一格，很有新意。看似是单一一幅画，可自上而下却有一折戏的动态模样~妙！”
“只是，其中有一幅笔触技法稍稍弱些。”
许文才生怕他会深问自己什么，忙道：“怎么还没有揭示名字？我很想看看是哪两位高手。”
云无心找准了话机，似是无意般提了句：“诶，现在可不是你说了算。”
“啊？”许文才很惊讶，“还有比缪大哥更……”
说到一半，他猛地想到缪玉楼刚说的话，一下截住了话头。
云无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暗笑不语。
缪玉楼哈哈大笑：“陛下也想参与进来。”
“……额，画？”
“怎么可能。他要动笔，谁还敢说不好？”缪玉楼嗤笑，“第一可不就得是他。”
“那……”
缪玉楼指着卷轴下端很隐蔽的角落上的一个小小金墨点：“这是记号。这里面除了刚才给你看的两幅有标记。另外还有百姓选出来的票数最高的三幅也做了处理。”
“他想看看自己会如何选？顺便比对一下和我们这边筛选的结果是否一致。至于到底谁是第一，既然陛下参与进来了，这个选择权，难道不该给他？”
他笑吟吟地偏头看向许文才。
许文才“哦”了声，表情有些许复杂：有期盼、有庆幸，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颓然和失落……
“许老弟怎么看待这些作品？”缪玉楼有意无意道，“最近太忙，我都没空瞅一眼你画的。第一次见你的画时，确实像是沧海遗珠。总想着好好交流一下，嗐，你看这搞得……”
许文才小声嘀咕：“我——感觉自己……”
他花了好久的时间才鼓足勇气：“好像没有他们画的好。”
缪玉楼和云无心相互看了眼。
缪玉楼似乎是长吁一口气，可刚到一半，却被云无心暗暗“打”散了。气息生生凝滞在喉头，神色变得有点不自然。
“许公子，我发现你还蛮会自谦的。”云无心莞尔，“虽说你被诓了，但在外头那白花花的银子可一点不假！万就是万。这还不能说明么？”
缪玉楼暗暗观察着云无心的表情，一时没摸清他到底意欲何为，只好保守地闭上嘴巴。
“只是不太好出手——”云无心突然朝着缪玉楼投过去一个眼神。
缪玉楼微微愣了愣，旋即领悟，笑道：“拍卖雅集那个还不抢手啊？凤翔画楼可是隔三差五的就来一遭呢~”
“你说的这个是事实。可是吧……”云无心笑眯眯看着许文才，闲聊的松弛感越发明显，“许公子，我和你说——额~这事儿你听完，也别太往心里去。”
许文才心下暗暗有些紧张：“什，什么？”
云无心没再去接他的话茬儿，反倒是看向缪玉楼，似乎在反驳缪玉楼的观点：“他的画——还真不好卖。价高是一回事。不过有些人就冲着这身价去的。可是出了凤翔画楼……”
他适时地打住话头，似乎是重新找了话题。
“最近你办了不少活动，我也听到些关于许公子的风言风语。”
许文才紧张的神色甚至变得凝肃。
“许公子的画雅集上往往拍卖的挺高。可是，有些人后期想出手，颇有难度。亦或者，进出差距可谓天壤之别。也让不少收藏者颇有微词啊~~”
说完，他立马做出歉然的神色：“看我这嘴！许公子，在下对丹青属实一窍不通。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你可千万别误解。我只是有点疑惑。”
许文才笑容有些僵硬，勉强勾勾嘴角：“没事。”
他的脑海中已经飘过那一天自己听到的一箩筐的“恶评”！
缪玉楼觑了眼许文才，又和云无心走了个眼神交锋，笑意暗起。
“云无心，我发现你这人就老爱戳人心窝子！！！书画这东西也是曲高和寡。”
“英雄相惜，人自然就愿意花高价去买。还有一部分，本就是冲着倒卖书画养家糊口，那自然有赚有赔。”
云无心漫不经心道：“总赔，也不太合理吧？光只有一手赚，二手就只能折在手里，或者三者取一的价位出售，赔的哭爹喊娘……人家恐怕会颇有微词啊~”
缪玉楼大手一挥：“那又如何？书画买卖本就是吃个名声。有没有真才实学的，商人才不看重。”
“今日可以造个好手，等画师价值被压榨干净了，或者出点什么事儿了——明日再换个人呗！不行么？嗯？”
“‘好手’可以造，也就可以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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