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马车冲出西直门后，在黑夜之中狂奔！
马儿疯狂的跑着，车轱辘飞快的转着，驾车的人一抬头，发现今夜天空黯淡，只有寥寥几颗星星在夜空里，洒下了微弱的光……
三辆马车的车厢里，所有人的心都凉到了冰点，没有人说话，只有偶尔的啜泣声一起一伏……
第一辆马车，坐的是叶空父女，江月溪，还有昏迷的康朝。此刻，车内响起了声音。
“他还会回来吗？”叶眠棉问了一句，但不知是问谁的。
“会的，一定会的！”江月溪泪流不止，可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我们折返吧？我们回去救他好不好？”叶眠棉道。
车厢内没人做声，这个时候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爹，我们掉头好不好？”叶眠棉朝着驾车的叶空道。
背对着叶眠棉的叶空一言不发，头也没回，身后的叶眠棉不知道，叶空也早已红了眼眶……
“爹！”叶眠棉不甘心的再次喊了出来。
“别傻了，孩子！”叶空喊了一声，瞬间就哽咽了，“我们快点离开，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
“他不会死的！不会死的！”叶眠棉吼了出来。
“对，昭哥不会死的！他经历了多少次劫难，可他每一次都跨过去了！这次也一样！”江月溪也道。
“这次不一样……”叶空哽咽道，“这次，他孤立无援……我们……”
“哇！”叶眠棉放声大哭了起来……
而第二辆车内，坐着徐治祖孙三人，还有朱枫父子以及被锁住的阳阙。此刻，虚弱的小兰抱着刚出生才一天的孩子，也泪流满面。怀里的婴儿同样在哇哇大哭，眼泪止都止不住……
“顾昭宁，你能不能不要哭了……”小兰对着孩子喊着，可她自己也止不住泪水……
驾车的徐治同样老泪纵横，醒过来的朱枫，一样掩面痛哭！
“看人，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了什么。”
朱枫回想起伊宁对他的教诲，他想到了董昭……在狱中，董昭可以说出让谢天踩死他的狠话，可是当他脱身，立马就将他们父子救了出来……
朱枫现在才明白，他原来有一个这么好的师叔……
“董师叔，他日若我能成才，必将报答你的大恩大德！”朱枫大声道。
第三辆车，坐的则是程欢一家跟邵春，还有被俘的胡春，这辆车内安静无比，除了偶尔滴落下来的眼泪，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邵春。”程欢开了口。
“程大叔……”
“你要记得你师叔的好！这天底下，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像他这般了……”程欢沉声道。
邵春抹了一下眼角，带着哭腔道：“当然！我当然会记得师叔！”
程欢长叹了一口气，当初他被擒，本以为必死，可谁知到了这京城，几经辗转，居然被董昭所救……
命运真是捉弄人，当初在江宁，白梨跟董昭成亲的时候，他还有些看不起这小子……可这才多久，他就已经成长到了这般地步，已经成为了让他仰望的存在了……
但是，可惜了……
董昭，这个年轻的盖世英雄，或许，要就这么陨落了……
“节儿，记住他的名字，他叫董昭，今年二十四岁，比你还小……”程欢转头对程节道。
“是，爹，孩儿一定铭记于心！”程节点头道。
“我们，要为他报仇！”程欢咬着牙道。
“我一定会为师叔报仇的！狗皇帝跟谢天，我饶不了他们！”邵春大声道。
邵春的声音响彻夜空……
董昭会死吗？
京城，西直门前。
董昭单手持刀，半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若不是他嘴角还在不断地流出鲜血，他跟雕塑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而他的周围，死伤一地，遍地都是死尸残骸……整个西直门前，宛如地狱一般！
坐在龙辇上的皇帝，远远望着，心中不禁打起了寒颤……
那么多人，那么多宿卫高手，包括谢天，都被他打败了……这个董昭，他亲口夸出来的麒麟儿，恐怖如斯！
“停！”
到了距离董昭还有十丈远的地方，皇帝就直接喊停了。
他颤抖着走下龙辇，双眼死死盯着单膝跪地的董昭，心中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恐惧……
“来，来人！”皇帝颤声大喊道。
宿卫头子宫图立马上前：“圣上，请吩咐！”
皇帝用颤抖的手指指向董昭：“去！给朕，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是！”
宫图谨慎的拔出刀，缓缓向前，随后他又手一招，示意几个宿卫也跟上。几个人猫着腰，跟做贼一般，慢慢朝董昭靠近，可是，当宫图等人靠近董昭五丈距离的时候，董昭忽然转了一下头，双眼死死的瞄向了皇帝……
“啊！！！”
一个宿卫当场吓得跌倒，宫图也顿住了脚步，心都剧烈的跳了起来。
那是什么眼神？没有光泽，没有感情，宛如死神一般的眼神……
皇帝都吓得后退了一步，他大声道：“快，给朕上，将他的脑袋拿下来！”
宿卫们再次鼓起勇气上前，可被董昭那眼神一瞪，瞬间又吓得退了回来……
这可是连谢天都打败了的猛人啊……现在的谢天刚被人抬走，躺在担架上都时不时呕血呢……
正在这时，一个灰袍老人从天而降，落在了董昭面前。
“胡老？”皇帝见了来人大喜，立马道，“胡老，快，快杀了他！”
可胡长眉却没动手，他伫立在董昭面前，只是转头看了下董昭。
董昭一言不发，双目瞪着，一眨不眨，嘴角溢出的血丝不断的流到地上，地上早已殷红一片……
“后生，你能做到这种地步，一人独断千军万马，可谓是千百年都难得一见的盖世英雄……”胡长眉朗朗道。
皇帝听着这话，顿时就不悦了：“胡老，杀了他！替朕杀了他！”
胡长眉转头看向皇帝：“圣上，你真要杀了他吗？”
皇帝脸上露出怒色：“当然！这个逆贼，欺骗了朕这么久，杀了朕这么多人，甚至还救走了程欢跟朱枫！其罪当诛！”
胡长眉闻言叹了口气，手一伸，将手掌罩在了董昭头顶，问道：“董昭，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董昭呆呆的睁着眼，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做，太多的承诺没兑现……他还没见到他刚出世的孩子，没能履行对伊宁的承诺，最遗憾的是，他还没能再见沈落英一面……
这些人的面孔不断的浮现在董昭脑海里……抱着孩子朝他笑的白梨，笑靥如花；一身青衣的伊宁，再次露出小虎牙，抬手准备给他爆栗；一见面就贴过来的慕容幽兰，埋怨着他为什么不跟她睡；清纯如雪莲花一般的林萍，笑着冲进了他怀里；俏皮可爱的叶眠棉，一手拿着一根鸡毛掸子，冲过来就要给他屁股好看；还有温柔如水的江月溪，走过来轻轻依靠着他的肩膀，嘴角莞尔一笑……
最后，董昭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紫色的身影，她负手而立，艳若海棠，正朝他点头，一脸赞许……
满脑子都是女人的董昭，想到这些人，嘴角忽然一扬，露出一丝苦笑来。
半晌后，他说了一句话：“对不起，我恐怕……没法……兑现诺言了……”
“噗通！”
董昭说完，身子便朝着侧面一倒，倒在了血泊之中，手中刀剑也“哐当”落地，他没能站起来……
胡长眉伸出去的那只手顿在了空中，他长长的眉毛下，那双苍老的眼睛望着地上的董昭，望着董昭嘴角残留的那一丝笑意，却深深的皱起了眉……
“胡老，杀了他！”皇帝狰狞着面孔，嘶喊了起来。
“真的要杀吗？圣上？”胡长眉转头发出了疑问来。
“当然，此时不杀了这个贼子，更待何时？”皇帝毫不犹豫道。
正在这时，一道仓惶的女声响起：“滚开！我哥呢？我哥在哪里？”
皇帝跟胡长眉同时望去，只见一个慌慌张张的女人从御林军群里冲了出来！她一直冲到胡长眉面前，才顿下脚步。来人毫无疑问是胡秋。
“太爷爷，我哥呢？”
胡长眉没有回答，有幸存下来的禁军道：“胡大人被俘虏了，之后被董昭的人带上马车走了！”
“什么？”胡秋大惊失色，可随即也松了口气，胡春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然后胡秋低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董昭，睁大了眼睛道：“董昭怎么了？死了吗？”
皇帝大声道：“胡秋，快给他一刀，将他脑袋砍下来！”
“我不！”胡秋直接就拒绝了。
“你说什么？”皇帝脸上浮出怒意，朝着胡秋一瞪。
胡秋蹲了下来，蹲在董昭身边，转头朝皇帝大声道：“董昭是好人，他们一家都是好人！是你们，是你们把他逼成这个样子的！他没有错！”
“你……”皇帝做梦都没想到胡秋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为了国家，离开家乡来到京城，又远赴关西，出生入死，亲手斩杀了乌托汗！可是他多久没见到过他的妻儿？多久没有回家了，你知道吗？”胡秋厉声质问起了皇帝来。
“他之前做了那么多……”
“那都是你的人逼的！他不反抗就只有死路一条！”胡秋粗暴的打断了皇帝的话。
皇帝忍气吞声，腮帮子都气鼓了起来。
胡秋再度看着倒在血泊里的董昭，泪眼婆娑：“他是盖世英雄，却被你们逼到了这个地步……逼他与你为敌……”胡秋转过头，看着皇帝：“圣上，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皇帝鼓着腮帮子，不知道怎么回答胡秋的话……
胡秋又抬头看向胡长眉：“太爷爷，你救救他好不好？”
胡长眉眉头一沉，这丫头，难不成真看上董昭了？
皇帝大怒：“胡秋，你不要胡搅蛮缠了！董昭这个逆贼，非死不可！”
胡秋巍然不惧，反问道：“圣上，我爹如今下落不明，我哥现在也被俘虏带走，杀了董昭，你是想让我爹，跟我哥陪葬吗？”
皇帝闻言一下愣住了！
胡蛰这么久没回来，十有八九已经落在了江湖人手里，而胡春则被董昭送上马车带走了。如果杀了董昭，那伊宁一怒之下，这两人岂不是也没了命？
这个时候，皇帝可以跟任何人翻脸，但绝对不能跟胡家人翻脸……
正当皇帝愣住的时候，一道稚嫩的喊声响起：“老师！老师！老师你在哪里？”
皇帝愣住了，太子怎么也来了？
太子也从御林军后边冲过来，他冲到皇帝面前，大声道：“父皇，你把我老师怎么了？为什么要抓他，还不告诉我？”
皇帝大怒：“皇儿你来干什么？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见我老师！”太子拗了起来。
“来人，把皇儿给朕带回宫里去！”皇帝对身边的人下令道。
谁知太子找准机会，一把将皇帝身边一个卫士的腰刀拔了出来，架在了自己脖子上，这让皇帝始料未及！
“谁也别动我，否则我当场自刎！”太子对着皇帝吼道。
皇帝手足无措，太子之前就因为他的呵斥与禁足，割腕过一次。而这一次，他直接拿刀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割腕尚能救回，可割了脖子如何救的回？
皇帝不敢动了，话也不敢说了。
“朱旭，你老师在这里……”胡秋朝他喊了一声。
太子大步冲到董昭面前，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董昭，将手中刀一扔，放声大哭起来。
“老师，你醒醒，你不要丢下我！”
太子哭的伤心至极，他一边哭一边喊：“老师，天底下只有你不嫌我笨，不嫌我话多，只有你愿意不厌其烦的教导我……我不能没有你啊……”
远处的皇帝心中五味杂陈，他哪里想到太子居然跟董昭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
太子是自己儿子，胡秋是胡长眉的曾孙女，这两个原本他要撮合的小辈，如今却齐刷刷站在了董昭那一边！
这个董昭，他恨之入骨的董昭，居然在京城搞出了如此可怕的关系网！
皇帝脸上颜色不断变化着，一会铁青，一会煞白，他嘴唇不断的抿着，时不时咬一下牙槽，一下子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圣上，你还要杀董昭吗？”胡长眉淡淡问道。
皇帝不作声了。
“他是英雄，也是罪臣……”胡长眉给出了八个字评价道。
太子却立马道：“老师他是天下人心中的英雄，却是父皇眼里的罪臣！”
皇帝听得这句话，脸色一下就变了！
这是何其诛心的一句话，却来自自己的儿子……这是何等的讽刺？
皇帝继续抿着唇，双眼死死瞪着董昭，可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圣上，这样吧，我将他带走，暂时先不杀他好了。”胡长眉下了决断道。
“太爷爷，救救他，救救他，我求你了！”胡秋摇着胡长眉的胳膊道。
太子甚至抱住了胡长眉的大腿：“老爷爷，救救我老师吧！我也求你了！”
胡长眉长叹一口气，将董昭从地上一把拉起，扛在了肩膀上，随后朝太子跟胡秋道：“你们拿起他的刀剑，跟我走吧。”
“好！”
两人紧紧跟着胡长眉，胡长眉扛着董昭，从皇帝面前走过，再次悠悠叹了口气……
皇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三人走，却毫无办法。哪怕是已经重伤昏迷的董昭，如今，他也束手无策……
或许真如胡长眉所言，这，便是他结下的恶果吧……
今夜这一战，不似斜阳岗的屠杀。城外的惨案可以暂时隐瞒，但是西直门这边，根本就无法隐瞒！很快，京城如同一锅沸水，翻涌了起来！
无数的百姓，望着西直门前的那残破的地面，巨大的深坑，以及一地的死尸，议论纷纷起来。昨夜的大战，自然惊醒了不少百姓，但他们只得偷偷摸摸的看，现在大战已经过去，成千上万的百姓走上街头，这件事便再也瞒不住了！
“死了这么多人，发生了什么事？”一个百姓道。
“昨夜我听见瓦桥坊有动静，我在门缝里看见有人打斗！”另一个百姓说道。
“昨夜我还听见了马车声呢！”又一个百姓说了起来。
五城兵马司、卫戍司的人，收拾着这地上的死尸，一个个失魂落魄，很多人看着那些断肢残骸，甚至吓得发抖……
然而，京城虽然炸了锅，但是朝廷却迟迟没有给出解释。大胆一点的百姓去问那些收拾残局的官兵，官兵也是摇头不语。
随后，有人发现闲园的人都不见了，于是乎，谣言便传开了！
有说闲园的人窜逃出京的，又说闲园的人被皇帝抓了的，还有说东华会余孽作乱的，甚至还有说皇帝在西直门搞屠杀的……
不到半天，京城内谣言四起，百姓惶惶不安！更有甚者，许多百姓甚至打包好了行装，居然要出城！
但是，城门口却被卫戍司的人重兵把守，外边的一个也进不来，里边的一个也出不去……
于是乎，从五月三十日上午起，京城，乱了。
在京城乱掉的时候，皇帝的心，也早就乱了。
当天亮之后，失魂落魄的皇帝回到皇宫之内时，内侍太监跟他禀报了一件天大的事！
齐宣，跑了！
皇帝震惊了。
“他怎么会跑？他怎么能弃朕而去？他是怎么走的？”皇帝朝内侍太监发出了三连问。
内侍太监跪在地上道：“圣上，齐公公他趁着圣上您带人去捉拿董昭的时候，带着他的一众干儿子，偷偷出了宫，已经不知去向了……”
皇帝闻言，身子差点一垮！
他早该想到的，齐宣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等死？
自己跟谢天怀疑到了他身上的时候，恐怕他早就有逃跑的准备了！
这条狡猾的老狐狸，居然背弃了他！
现在的情况是，谢天重伤未醒，齐宣跑路，而胡蛰还在江湖上未归，胡春又被抓走了，至于胡长眉，他根本不会给他出主意……
“朕该怎么办？朕该问谁？”皇帝独自坐在安心殿前的台阶上，喃喃自语起来。
现在的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无能……
皇帝坐在台阶上，低头思忖着……眼下天下又将动乱，京城更是已经谣言四起，百姓闹得沸沸扬扬，俨然一副王朝末日之景……
皇帝想着想着，猛然抬头，他还有一个人可以问，高询啊！
想到此处，皇帝立马喊道：“来人，摆驾，朕要去一趟高询那里！”
皇帝这么想着，对，好在还有高询在，他的高爱卿一定能再次给他拿主意的！这一次，他要亲自去高询那里，他要礼贤下士，重新做回明君！
皇帝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很快便坐上了龙辇，朝着高询的府邸而去。
高询至今仍然住在苏府，也就是当初苏博的府邸。
这几日动乱，皇帝没有上朝，这些大臣们，自然也就待在家里了。
五月三十日下午，皇帝再次出了宫，来到了曾经的苏府。
“汪汪汪！”
“汪汪汪！”
出乎意料的，皇帝刚到府门口，一只大黑狗便朝他大声叫了起来！当皇帝的侍卫上前试图赶走它时，大黑狗居然还龇牙了。
“圣上驾到！”
皇帝的内侍太监大喊了一声，可是他的声音远不如齐宣的公鸭嗓，这一嗓子下去，好似一只癞蛤蟆叫一般……
但是，高询还是出来了。
此刻的高询，一身便衣，他走出府门，那只大黑狗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脸警惕的盯着皇帝。
“臣，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询嗓音也不高，就这么喊着，然后跪了下来。
皇帝走下轿辇，想上前搀扶高询，可那只大黑狗却站在了高询身边，朝着走过去的皇帝龇牙低吼了起来。
皇帝脸色一变，仔细看了这只大黑狗两眼，认了出来。
这不是，闲园曾经的那条黑狗吗？怎么跑高询这里来了？
跪在地上的高询伸手拍了拍大黑狗的额头：“乖，进去待着。”
大黑狗转头，一脸亲昵的舔了舔高询的手，然后摇着尾巴跑进府邸内去了。
皇帝于是问道：“高爱卿怎么养起狗来了？”
高询丝毫不隐瞒：“这条狗，是闲园的那条，圣上您应该见过的，臣住在苏府，身边没几个人，于是就跟他们要来这条狗作伴了。”
皇帝眯了眯眼：“原来如此。”
“圣上，里边请！”
跪在地上的高询朝着府内一伸手。
皇帝走上前，伸出手就去拉高询，可是皇帝的手碰到高询的手，顿时颤了一下。因为高询的手上还留着那条黑狗的口水，这让他有些不舒服……
但是高询毫不在意，他被皇帝拉起来后，转身便带着皇帝朝府内而去。
“汪汪汪！”
那条大黑狗见皇帝进了府，顿时又大叫了起来。
皇帝有些愠怒：“这条狗怎么还叫？”
“圣上，一条狗而已，不用计较这些吧？”高询淡淡道。
皇帝忍下了这口气，拿出手绢擦了擦手，随后跟着高询进了苏府的客厅。
进了客厅后，还未等皇帝开口，高询便开口了：“圣上，您今日来此，想必是想问臣对策吧？”
“是……”皇帝承认了。
高询看向皇帝，呼出一口气后，淡淡问道：“圣上，恕臣直言，您不会相信臣的，您来此，恐怕白来了。”
皇帝抬头看着高询：“高爱卿，为何这般说？朕何曾没有相信你了？”
高询摇头道：“圣上，臣的侄子舒平，如今已是伊宁的幕僚了，这事您知道吗？”
皇帝睁大了眼睛，他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
伊宁的那几个朋友，一直都没回过京城，原来早已在伊宁麾下效力了吗？
“说实话，圣上，我也很想离开您，离开京城，哪怕是回老家，当一个闲散的教书先生都愿意。”高询毫不隐瞒的道出了心声来。
皇帝闻言很不舒服，他张口欲言时，高询却抢先开了口：“圣上，天下到了这般状况，哪怕苏博在世，王烈复生，恐怕也无法挽救了……臣也帮不上您了。臣唯一的作用，便是伊宁兵临城下的时候，成为您手里的人质而已。”
“高爱卿！你！”皇帝忍不住大喊了起来，他没想到高询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圣上您若想杀了臣，臣就请伏诛！”高询严肃无比道。
皇帝闻言心中一寒，难道高询也要这么决绝的离他而去吗？
高询继续道：“圣上，您好好看看吧，这宅子，您是来过的，当初苏老头死的时候，您也就在此处。”
说起苏博，往事一下浮现在了皇帝脑海，皇帝心头更寒了……
上天给了他这么一个忠臣，能臣，帮助他治理天下，平定叛乱，可是他却没有珍惜……
伊宁说苏博是被他活活累死的，皇帝想到自己一直没批的苏博的辞呈，心头一颤！
“圣上，臣对您已经没什么话可说的了，您想做什么，请自便吧。”
高询说罢，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再看眼前这人了……他看够了，也厌烦了，碰上这样的皇帝，此刻的他，只有无奈、悔恨与失望……
皇帝闻言，“腾”的站起身来，用手指着高询，厉声道：“他们这么对朕，你也这么对朕，朕到底哪里错了？你们都要这样背弃朕而去吗？”
高询仍然闭着眼，一言不发，如同等死一般。
“你给朕听好了！朕一定会重振朝纲，重新平定天下的！你们睁大眼睛看好了！”
皇帝大声的说着，随后转身而去了。
当皇帝大步离开苏府，身后再次响起了大黑狗惊龙的叫声！
“汪汪汪！”
“汪汪汪！”
狗吠声冲入皇帝耳中，让他更不舒服了，他回头，手一指，指向大黑狗：“来人，把这条狗给朕宰了！”
皇帝的侍卫们立马拔刀上前，高询却从府中大步冲出，一把抱住大黑狗，对皇帝道：“圣上，您如今连一条狗都容不下了吗？”
皇帝闻言，惊愕住了……
他不由开始反思了起来，他怎么会变成了如今这样子？
顿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四个字来，让他浑身一颤。
众叛亲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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