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盥洗室内顿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一阵窸窣过后，殷妃央夺门而出，凤眸瞪着陈牧舟，气急般冷叱道，“……你这无耻之徒！”
“……”
陈牧舟为之一怔。
俗话说权力是最好的医美，他承认自己霎时间恍惚了，
恍惚的点很微妙，一方面来自殷妃央面上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神态；另一方面来自女帝那一米六的身高外放出来的两三米的气场——她在仰着头指责他，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反差，使这个丰腴的小妇人莫名显得娇俏起来。
“咳……”
陈牧舟摇头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道，“上次灵雎和你说的事情，时间到了。”
“呵，不就是迁移么，你直接做就是了，找朕作甚。”
殷妃央冷冷呛声。
“还是有必要的。”
陈牧舟抬手放出一张光幕，“我这次改动了不少东西。”
“这是……”
随着苍曦界复刻的灾前神州场景在殷妃央眸中闪过，她嘴角动了动，很快察觉到了端倪，明白了陈牧舟话中所指，怒气随之消散了大半。
“女帝陛下，如你所见，这就是你们即将要迁移到的地方。”
陈牧舟嘴角弯起，“这里面的一切，没有繁盛，没有灾变，没有司主，是人类文明原初的模样……”
“你想表达什么？”
“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纯洁’的世界，就是你追求的那种‘纯洁’，所以……”
陈牧舟又道，“我如果把你那些冒黑烟的黑甲军直接迁移过去，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朕懂了。”
殷妃央双手抱胸，“你要我们换装？换成灾前军队的样式？南方军和西北军那种？”
“不止如此。”
陈牧舟莫名奇妙的抬手又放下，“不要忘了，苍曦数字化，才是这次迁移的重头戏，届时，你曾经的子民会大量涌入，数量远高于你的军队……”
“女帝陛下，你觉得，那会是一副怎样的光景？”
“叛乱！”
“暴动！”
殷妃央毫不迟疑道，“秩序会在崩坏后重组……”
“对头，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
陈牧舟点点头，“我会先一步迁移你和你的军队，你设法将军队部署至各城，做好维系秩序的准备……等你曾经的子民涌入后，使现有秩序丝滑的过渡……”
“这可行么？”
殷妃央挑眉，“朕只有两个军团。”
“自然可行。”
陈牧舟抬手勾了勾手指，唤出了殷妃央的首领面板，“作为我的丈母娘大人，你自然是有些特权在身上的。”
“呵……延续命令系统？”
殷妃央嗤笑一声。
“命令系统不纯洁，要移除。”
陈牧舟摇头，顺手在首领界面上添加了一个模块。
“这是什么？”
“这个叫树洞系统2.0。”
陈牧舟解释道，“它的功能是，在个体主观同意的前提下，移除一段时间内的记忆，或者，移除某些相关联的记忆，比如，灾后的记忆、西北的记忆……”
“你……你的意思是……”
殷妃央错愕的睁大双眸。
“如果灾变没有发生过，很多麻烦会因为和平的时代自然消失，而掌握着现成暴力机器的你，会更轻而易举的应对。”
陈牧舟提醒道，“具体怎么操作，就看你了，我觉得很简单。”
“简单？”
殷妃央眼角直跳，不置可否。
“比如说……”
陈牧舟抬手摸了摸鼻尖，随口给了殷妃央说了一个思路。
“！！”
殷妃央目瞪口呆，她严重怀疑这不是人脑能想出来的。
“再比如……”
“就……就按你说的吧。”
殷妃央不想被颠覆掉认知，摆手拒绝了陈牧舟的下一个提议。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女帝陛下。”
陈牧舟咧嘴笑道，“你且等着，小婿助你重建帝国。”
“……”
殷妃央抿唇讥笑，“不过是从一个囚笼转移到另一个囚笼。”
“话可不能这么说。”
陈牧舟直摇头，“末代皇帝里，你算是待遇最好的了，待遇都没变……”
“末……末代皇帝……”
殷妃央面色一白，一种社稷崩溃的凄凉从她眉眼间闪过，使她身影摇曳，踉跄几步。
陈牧舟眼疾手快搀了一把。
“……你。”
殷妃央咬唇，她诧异的看了陈牧舟一眼，退身甩开了他的搀制。
“那就这么说定了，做好准备，迁移随时开始。”
陈牧舟再度摸了摸鼻尖，“另外，光纹是线性移动的，你的子民会以一定的先后顺序涌入，这就是留给你的操作空间。”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身形消失在殷妃央面前。
“……”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殷妃央杵在原地，久久未有所动作。
“这算什么……”
她想起殷灵雎为她解释的迁移细节，红润的唇瓣微微翕动，“掌管……阴间的帝王么？”
“还有……”
回想起刚刚的谈话中陈牧舟多动症一般的反应，她下意识的扯了扯左臂的袖口，刚刚，左手肘被陈牧舟搀扶了一下。
殷妃央渐渐蹙起眉头，
她忽然怀疑，刚刚，陈牧舟一直在伺机‘接触’她，就像他之前捏她的下巴一样，
但她并不确定，
因为陈牧舟乱动的手要么收了回去，要么摸起了鼻头，并没有任何‘逾矩’，那次搀扶，也只是意外。
“许是朕想多了。”
殷妃央摇摇头，在她的印象里，陈牧舟想要对她做什么，压根无需这般束手束脚，也不会在意她的态度，她把这称之为‘折辱’，却也只能无可奈何。
这么想着，她收起思绪，转而想到了接下来的‘迁移’。
“纯洁……”
“这里的纯洁……是否能作为勒名的依据呢？”
殷妃央自语着，忽然眉头一簇，似感觉到了什么，俏脸上闪过一丝愠怒，转身又回到了盥洗室中。
又一阵窸窸窣窣从门内传来，
就在殷妃央惬意的长出了一口气的时候，迁移开始了。
“怎……混……混蛋！！”
殷妃央凌乱的声音气急败坏响起，
下一刻，她只感觉视野骤变，等她再度看清周围的情形，注意到自己动作未变，仍旧身处一间盥洗室中时，面色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
迁移结束了！
这里，不是之前那间盥洗室。
富丽堂皇的白色大理石廊柱，喷水的雕塑，氤氲着热气的浴池，数百平的空间，还有包金的水龙头与马桶扶手……
殷妃央错愕蹙眉，这里的奢华，竟让她这位一国女帝都觉得离谱起来。
“嗯？”
注意到不远处的烫金抽纸上印着的殷氏徽记，殷妃央神情一阵恍惚，忽而觉得这里不那么陌生了。
一种熟悉又违和的感觉充斥脑海，让她的神情有些许割裂，她似想到了什么，忽而蹙眉呲牙道，“该不会是……”
为了验证什么，殷妃央无语抽出一张烫金手纸，硬着头皮解决了个人问题后，匆匆离开了盥洗室。
随着熟悉又违和的场景越来越多，她的神色逐渐恍然，
直到她穿越一道回廊，进入一片古色古香的古神州风格建筑群，又拾级而上，来到建筑的至高处，看向远处那醒目的城市天际线时，她才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这里是帝都殷堡！
灾前的殷堡！
而她所处的位置，正是神州帝国的最高政治中心——殷宫。
她知道那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分封北地，出嫁宋氏北支之前，她一直在殷宫生活到了成年，所以，这里的场景很快勾起了她少女时期的记忆。
然而，饶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那种‘割裂’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有些场景压根不是她记忆中那样，她的卫生间并不是一整套华丽的西式别墅，她擦屁股也不会用金纸，
这简直和民间传说中的‘皇帝在用金锄头’一样荒诞。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一道来自首领终端的提醒响起：
[你以获得临时叠梦权限。]
[请部署你的军队。]
[你的子民即将降临，降临批次一，预计降临人数……降临倒计时（现实时间）……]
“这就……开始了？”
殷妃央打开首领终端，开始按陈牧舟的要求调整起来。
首先是军队的外观，黑甲军摇身一变，转换至灾前的南方军服制，冒黑烟的步甲和炭机更替成了坦克和步战车，
先进的信息化动态感知、通讯、指挥系统，替换下了她之前的首领命令系统，
而换装后的军队，在首领终端上显示为‘待部署迁移’状态，
也就是说，她先来了一步，具体要把部队部署在哪里，尚需要她操作一番。
[叠梦！]
于是，殷妃央激活叠梦，素手一挥，抬眼看向殷宫外的广场——她的近卫果然被投送了过来。
“原来如此。”
殷妃央恍然，她开始纵览苍曦界全境，按照记忆中灾前的城市规模和等级，逐一分配兵力，就像在玩一个真实的先部署后激活的塔防游戏，
她要在曾经的子民降临之前，完成部署。
有了叠梦权限，她可以在叠梦状态下操作，并在解除叠梦后进行下一步，或实时调整。
而做了这么久的女帝，她还是有一些‘职业病’在身上的，现实中的封地，苍曦帝国境内的城市，特别是东部沿海那些，自然成了她的重点部署区域，作为她要稳住的基本盘。
至于南方毁于繁盛之灾的空城，西北这种不归她管的区域，她会在掌控局势后，先管住民众的脚，再以管制的形式，逐步开放这些区域。
解释不了这些空城存在的原因，那便利用树洞，将相关记忆清除，使民众从头发现、认识它们。
因为这些城市存在一些割裂的违和，倒是可以适配很多模棱两可的说辞。
至于军队的性质，则兼顾维和与治安，
有了树洞的帮助，她会从新来者中召集旧部，将军队规模的雪球滚起来，逐步由点及面，稳住全局。
于是，接下来，殷妃央回到殷宫主殿，将幕僚和部队高层召集，开了宫廷会议后，确定整个计划逐级分配下去后，
她开始最后的部署——树洞。
这个陈牧舟提供的‘外挂’，作为计划的核心，她必须利用起来。
殷妃央拥有树洞的最高操作权，这个操作权也是临时的，但留给她的操作空间很大，
比如，她可以通过部队新换上的通讯系统，远程对目标完成‘树洞’操作。
于是，为了在苍曦界实现她的‘勒名’大计，她决定先对自己的部队，进行‘树洞操作’。
树洞移除记忆，需要目标主动同意，而她的部队完全听命于她，可以毫无阻碍的将记忆回档至灾前，
但大部分人的记忆回档之后，其身份并不是女帝的士兵，
在这时，临时的叠梦权限，便再度发挥出作用来：殷妃央分批次回档他们，利用军队这个大环境控制他们，使他们再经历一次‘征兵’和‘军训’即可。
在这个过程中，殷妃央施行信息管制，最大限度的禁止军队沟通灾后的内容，
如此往复，殷妃央便得到了一支真正的灾前军队。
为此，殷妃央甚至把苍曦界的纪年，拉回到了灾前一年，以强化她的树洞操作。
由于被陈牧舟告知西北等区域的人员不会进入苍曦界，她也将西北等地相关的记忆，置入了树洞的移除规则，
当然，灾后的信息，是不可能完全杜绝的，比如灾后出生的孩童，没必要进行树洞操作，
而这，正是陈牧舟给殷妃央出的主意的核心，
等真正的降临开始，殷妃央会把这一点利用起来。
在紧锣密鼓的部署之下，殷妃央完成了她的‘塔防’准备，开始了下一步：
随着降临倒计时结束，现实中的光纹也在同时登陆了神州，随着环境酸化，氧气枯竭，第一批被光纹扫过的‘子民’，被司零权柄检测到，并提送了进来。
这时，殷妃央又通过首领终端发现，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同样可以修正这些‘新来者’的降临地点。
这就像激活‘塔防’游戏时，修正刷怪点和刷怪路径，
这一下，她更加有的放矢了，刚好可以和她的部署呼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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