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元帝、首辅唐慎微、群辅大学士覃耿、李青秋、治国公马熙、还有九卿堂官在大殿内，围着大桌子，桌上是承德附近的详细地图。
消失了几日的雁七，也出现在大殿内，禀报给康元帝，七天内，抓捕了四个蒙古人收买的大雍商贾与低阶官员，商贾是承德城内一个小商贩，被捕前，还放出信鸽。
低阶官员是兵部的七品官。
首辅唐慎微问道：商人被捕前，放了信鸽？
雁七回道：“是的，皇上要巡视皇庄农田的消息，刚刚放出去。”
雁七是故意让商人传消息去给蒙古骑兵的。
康元帝道：“商人是如何打探到朝廷的消息？”
雁七禀报，商人的店铺，是供应兵部临时后厨米面油等货物的，商人被他们抓住后，服毒自尽了。
人死了，商人打探到消息的上线，也就断了。
康元帝有些不满，却也没责怪雁七，转而问马熙，蒙古骑兵如今的动向。
“禀报皇上，六千蒙古骑兵分兵两路，一路绕过西边昼伏夜行，在西边三十里外。
另一路，是从正门来，向着乌峡山谷的猎场来。”
乌峡山谷的猎场，正是七公主这几日都去的猎场。
康元帝与臣子们在商议布置圈套，如何迎接蒙古骑兵。
外面来人禀报，兵部武库五品郎中裘世禄来报，贾佐领率领两千骁骑营士兵炸营，纵兵抢了丰台大营右翼武库库房。
哇，殿内都是大雍重臣，满座皆惊，难以置信，贾环，你这是要作死吗？
康元帝乍一听闻，一阵惊愕，狐疑地看着殿下的小太监，又问了一句，才确认了。
康元帝没迟疑，道：“宣兵部武库郎中觐见。”
没一会，一个白白胖胖，五短身材，腰围足有一个大水缸粗，官服涨的圆鼓鼓。
面团似的圆脸，泛着红烧肉般的油光，两撇鼠须修的很齐整，笑的时候，眼缝透着奸滑的精光。
“臣裘世禄，拜见皇上。”
这家伙的形象，很不讨喜，胖得跟个球似的，康元帝皱眉问道：“说吧，贾佐领为何纵兵抢右翼军的库房？”
“骁骑营已经领过军需了，贾佐领想从右翼库房的库大使那里，再领一次装备，可是右翼骁骑营的装备早已经发下去了，右翼库房的库大使拒绝了贾佐领，贾佐领他们无理取闹，霸道嚣张，执意要重新领取箭筒，库大使钱有光是依足规矩办差，自然不肯。
讨要了多时，贾佐领见领不到，就纵兵抢了右翼库房。”
首辅唐慎微愣了，问道：“贾侍读，他走了吗？”
裘世禄回道：“回首辅大人，贾佐领刚刚走不到一刻钟。”
贾环领旨去骁骑营，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前的事了，现在他才走？
派去巡视皇家农场的“皇帝”一个时辰前，就出发了，贾环出去得比他们还晚？
戴权从小太监那里得了信，回来禀报道：“皇上，管右翼库房的库大使钱有光，还有韩王府的柳侍卫，在外面等候。”
“宣他们进来。”
右翼库房库大使钱有光是九品小官，管理的库房不大，是临时存放一些战时的兵器、弓箭、衣服、盔甲的临时小库。
很巧的是，钱有光也是一个胖子，下巴都有两层，进到大殿就跪下喊冤，哭着请皇上为他做主。
看他脸上，有一个巴掌印，五个手指的轮廓，在他的胖脸上，清晰可见。
康元帝有些烦躁，冷冷的道：“还有另一个人呢？他怎么不进来？”
戴权去问了，回来道：“皇上，贾侍读留下来的柳侍卫，带了箭筒。”
除了皇上身边的贴身侍卫，与治国公等顶级勋贵，是不能带兵器或弓箭觐见的。
“哼，让他进来。”
下午的阳光，折射进殿，汉白玉阶前，一身麟甲，高大英俊的年轻武将手里提着一袋东西，放下东西，单膝下跪，给皇上见礼。
锁子甲紧裹着挺拔的身板，薄唇剑眉，棱角分明，容貌俊美。
在谍报与立功的公文里，康元帝曾看到过柳湘莲的名字，如今才得见到他本人，相当出众的容貌。
旁边是两个胖子，满脸油光的兵部官员裘世禄、钱有光，和他们俩比起来，柳湘莲更易获得皇上与群臣的好感。
“柳侍卫，你可知罪？”
“皇上，臣知罪。”
“胆大包天，你们竟敢未经许可，私自拿武库的东西？”
“…………？”
殿上的群臣，大多数都是人精，皇上虽然寒着脸，言语冰冷，可是说的话，却明显是在包庇贾环这小子。
明明是光天化日之下抢武库，在皇上的嘴里，变成私自拿武库的东西了？
私拿？
看皇上这模样，说不得贾环回来，当面训斥两句就完事了。
旁边站的兵部尚书汪文静，嘴巴动了动，还是忍住了，没说什么。
柳湘莲打开地上的包裹，里面是一个箭袋，将里面的箭和两把弓，全部倒出来。
箭杆上的桐油掉了，那根羽毛也只剩半截，箭头暗红斑锈。
弓也是破旧，弓弦纤细几近要断。
柳湘莲重新跪下，低头道：“贾佐领让臣替他向朝廷请罪，骁骑营今日暂借武库的两千筒箭，上阵迎敌。
如遇到蒙古骑兵，贾佐领与骁骑营将死战不退，如射光了箭羽，贾佐领与骁骑营两千士卒，愿以人头还给武库，一颗头颅抵消一筒箭。
残甲破，断弓弦，一身铁骨换锈箭，
无惧生死战蛮夷，犹持断剑守河山。”
地上的锈箭，再看柳湘莲一脸视死如归，铁骨铮铮的样子，谁看了，不动容？
大雍这几年国库空虚，军费是减少了一些，可也不到这么惨。
大雍朝骑兵的箭筒，是三十支箭，国库空虚，骁骑营减少到二十支箭。
右翼军是冯唐掌控，骁骑营佐领是郎权，冯唐借口军需不足，克扣减少骁骑营的箭，只给了十五支好箭，另外五支是残破的旧箭。
贾环是故意要借机闹事，将骁骑营与冯唐的矛盾，闹大了，以后回来，说不得调骁骑营可以转去丰台大营的左翼，转去马熙的麾下。
康元帝的双眼如寒星般冰冷，死死地盯着右翼库房的钱有光，眼神充满了愤怒，仿佛要将钱有光生吞活剥一般。
声音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意，响起道：“汪文静，兵部就让朕的军士，拿着如此破烂不堪的箭矢，上阵杀敌？？”
汪文静立刻跪下请罪，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划破了屋内的宁静，声音来自钱有光。
众人惊愕地望去，一个黑乎乎的砚台砸中了他的眉角，瞬间鲜血四溅，涌了出来。
是康元帝气极，拿起书案的一块砚台，用力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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