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佩林德天上的雪慢慢停了，街道屋顶白茫茫，盛夏期间满街醉鬼皆回家了，唯有暗巷一两位长睡不醒，雪里，万籁俱寂……
而阴暗潮湿的矿洞里一声不合时宜的“当！”打碎雪面寂静。
“开工啦！”
“当！”
“当当当”的巨响顺着洞道震向深处，黑暗里挤着睡取暖的生物眼睛接二连三睁开，扶墙而出。上方声音继续响，而黑暗幽邃的长道越来越多“生物”睁眼，慢慢的行走者聚作一群。
是人。
人有的快，有的慢，有的互相搀扶，有的恶意绊别人，看着“同事”摔得满面血哈哈乐，洞道非常黑，压根看不清前面有人还是没人，足下软的是什么，也不管洞道未醒者。
向前，向前……
“当当”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急，间隔时间缩短，通道里面的人意识到集合时间快到了，疯狂前涌，中间有些慢的控制不住向前摔，眼睁睁看着世界血红……
不久，呆滞麻木者出现在一片挨挨挤挤可容千人的宽阔场上。场有特意修理，中间凸出一米高的光滑石台，洞壁颗颗璀璨萤石晃得周围非常亮，明若白昼，和暗道完全不同。
比旁人足足宽两圈的管理立于前面，挑剔打量着众人，嘴里时不时来一句“臭死了”、“脏”，眼里恶意赤裸裸。而平台中间摆着巨桶，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拎着汤勺搅拌着桶。
一丝丝怪异的呕吐物味由黄白汤锅冒出……
人群里有呆滞看着面前锅流口水，有的注意到有人登台，往日非大事不出现的肥嘟嘟监工今日不知咋来了。
“今日，我郑重宣布一件事。”
胖监工眯眼扫视着下面一个个人，眼神淬毒，偏偏幽幽感慨：“前不久，洞里出了一件令吾非常痛心的事，某些思想有问题的奴隶明面上服从管理，暗里搞什么颠覆抗争，煽风点火，把咱们洞不错的氛围搞得一团糟……”
“而且，真的有老人打算跟着他们干，你们咋想的？同隔壁两个洞相比，我自认平日对你们非常棒了，结果咱们洞是最早出事。”
“由于他们闹事，上面觉得大家伙平日干活不卖力，居然能想有的没的，所以咱们洞未来半年指标翻倍。”
“指标”二字出现，平静的海瞬间“活”了，人们面面相觑，嘴巴张张合合诅咒着什么。胖监工看着面前露出满意笑容，拍拍手。
“啪啪。”
“看看咱们的罪人！”
管理拖出十一副血淋淋的新鲜尸体，尸身上下未有一处好的，可知生前遭遇惨烈折磨……
“嗡嗡嗡”的咒骂慢慢增强，管理和监工挑剔打量着人群里的人，看看有啥“漏网之鱼”，可惜剩余者隐藏得不错。
胖监工不打算耽搁时间，继续道：“所幸世上总有明眼人。”
他宣布：“恭喜马修当上管理！”
“鼓掌！”
现场僵住，慢慢的有稀稀拉拉的掌声。而掌声里面黄肌瘦的男人略显局促上台，他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管理服，略显拘谨，嘴里句句皆跪舔监工。
看见马修的时候一些人攥拳，暗暗压住眼里汹涌恨意。
胖监工正打算再看看人群，隔壁同事道：“监工，上面刚刚送来一批新人，特意给你留着。”
胖监工明白自己在上司面前率先提高指标，上面得给人。
只是——
到位置的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堪称“老弱病残”的新人，暗暗骂同事不道义，明明上回请他喝苦苦茶了。
胖监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质量差啊，不出半月…”
负责送人的拍拍他肩膀，诉苦：“您洞里待久，不明白现在佩林德啥情况，能给您留算不错了，而且——”
他瞄一圈，上前耳语：“上面有别的安排……”
“明白。”
胖监工恍然，塞带“礼物”给带话者，再打量着面前憔悴惶恐的人。人群有男女老少皆有，中年男人约有1\/4，瞧着黑黢黢的皮肤就知道常年在阳光下暴晒种田，可瘦瘦小小的多。
他招手，马修屁颠屁颠躬着腰问：“监工，您有事吗？”
“你带带新人。”
闻言马修面色涨红，瞪圆眼，结结巴巴吐出字句：“谢谢您的提拔和栽培！”
他嘴里冒出一串串赞语，胖监工听美了，捏着面前躬腰者的肩膀：“从前瞧着只是有点小聪明，结果本事不小，我最欣赏有本事的人了。”
马修：“多亏大人赏识……”
管理翻白眼：“满嘴谎言的小人。”
“半月前你踹他一脚，他差点死了，后面明里暗里打听咋当管理，只是的确同以前不一样，从前唯唯诺诺的。”
“人家高升，指望他唯唯诺诺？”
“也是……”
黑工一日两餐，早餐糊糊汤，晚餐等漫长的工作结束看“工作量”和管理满不满意。
黑工用餐的时间睡觉洞道里面有人慢慢苏醒，他扫一圈周围，茫然，再瞪圆眼，急匆匆往前面冲，长期繁重工作掏空的身体哪里耐得住疾跑，不一会儿重重摔倒，磕断门牙！
他僵直，静静用耳贴着洞壁等一阵，嘶哑掉泪，偏偏张开的嘴里空空，一丝声音未有……
“嗒嗒嗒。”
洞道里出现脚步声，他顿住，跌跌撞撞朝另一侧跑。
这里“干活”的人都清楚一件事，凌晨的“当当”声是筛选，一旦不能在声音停止前赶到聚集点，人此后消失。
“嗒嗒嗒”的声音一点点压迫着惧怕者绷直的神经，耳畔声音慢慢清晰，恐惧者不自觉面向黑暗而跪，重重磕头。
不久，死神来临。
“绝望，恐惧，贪婪……”
“不能守时，神说，汝的存在只是浪费世上宝贵的粮食，失去价值的生命该自觉向神明忏悔，进贡。”
黑影覆下。
中年人瞪圆眼睛脑海里面闪现着一幅幅画面，最后定格于离开家乡的前夜。月色温柔，妻子特意熬一锅白白的口蘑圆豆汤，叮嘱着小心点……
有人等自己。
他眼睛骤红，不知哪里来的力量撞击前面，临死前看一眼上面的“死神”。
萤石照道，黑袍错落，前面一共有三位面具者，腰悬萤石，一手巨钳，背着黑乎乎的巨筐，筐下一滴滴血落……
一日时间漫长，不知多久黑工重新回到洞道休息，“咕咕”的声音回荡。黑暗里有几位黑工特意靠着同面墙休息，小声商量：“咱们怎么办？”
同伴暗暗磨牙：“都怪马修……”
“……马修是假的。”
“哈？”
消息震撼，周围人不由攥紧说话者的手问原因。后者颤声道：“昨晚……我亲手勒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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