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回到修身斋。
如同以前的试探一样，彭弗不是在装傻就是在打太极。
即便有的消息两人已经心照不宣，但彭弗从不正面给予回答，不肯透露一点消息。
但有时，没有消息也是一种消息。
透过彭弗的态度，她仿佛隐约看见她背后那个人。
把彭弗送到她身边，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不与她相认，但她若是自己找到线索找上去，对方不承认，却也不否认。
送她古籍，让她更好地隐藏内力，却又阻碍她绵延后嗣。
但那人若真的想让她绝嗣，怎会采用如此温和的手段？
就像彭弗，她若真想藏起来，她真的能找到彭弗？方才彭弗若真想让她闭嘴，会没有其他办法？
彭弗武功高于她，真要打起来，她连彭弗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对方想让她好，又不想让她太好过，但真让她不好过，对方又不肯。
好别扭的人。
……
时光如白驹过隙，很快旬假到来。
唐云当晚来到苏明院子里，瞧见苏明正在啪啪打算盘。
唐云没有打搅他，坐在外间，悄声问苏公公，“这个点了，还在核对账本啊？”
苏公公笑眯眯道，“主君明日要查账，侧夫还有一本没看完。”
“哦？”唐云奇道，“我以为明哥儿在打理自己的嫁妆。”
苏公公感叹，“主君仁厚，不久之前，便将手中大半的掌家之权下放了。”
谢衡是在一场牌局结束后下放权力的，他端坐上首，笑得像寺庙里的佛像，身上有佛光照耀，“这次，我准备的筹码有点特殊，大家一定会喜欢的。”
他身后流光捧着托盘，托盘里是钥匙和账本。
所有人看着自己赢来的筹码，猝不及防。
而苏明，他的筹码是家中商铺和田地的账本管理权。
苏明：“……………………”
当天回去后，他偷偷让苏公公代劳，他好糊弄过去，没想到，谢衡还要考校，一连几个详细具体的问题砸得他直不起腰。
他老实了，含着泪翻出自己的算盘，抖落上面的灰。
苏明认为天降祸灾，但显然，苏公公等人认为是天降甘霖，个个心悦诚服，喜气洋洋，就差给谢衡塑佛像参拜了。
苏公公花式夸耀谢衡，声音不自觉大了点。
听见声音，苏明翻过一页账本，抬头看见坐在外面的唐云。
他嘴角飞快向下撇起，泪眼汪汪，“我在苏家时，从没发现我能把算盘打得这么快。”
嘴里抱怨着，手里算盘依旧打得飞快。
……
隔天，唐云来到钟佑院子里。
钟佑一脸怨念：“你那个正君派我去巡查铺子。”
显然，他分到的是家中商铺和田地的掌柜、管事以及伙计的管理权。
唐云已经得知了他的丰功伟绩。
苏明查出一家铺子的账本中有条目不清晰、字迹模糊、虚报数额等情况，谢衡就会让钟佑出面管理。
碍于谢衡主君身份，钟佑去了。
一问掌柜，掌柜避而不答，再问，掌柜打太极，第三回，直接就是摇头我不知道啊。
钟佑哪里会管理这些琐碎的事情？
人本来就烦躁，这掌柜还敢敷衍他。
钟佑深吸一口气，上去就是一拳，再拖着人后衣领闯进掌柜家中，暴躁翻物证。
虽然暴力，但高效。
吓得所有掌柜和管事跑到谢衡面前哭诉，要罢工请辞。
谢衡温声细语安抚众掌柜，当众赔偿鼻青脸肿的掌柜，再惩罚钟佑月例银子，再罚他禁闭。
最后，谢衡暗示众掌柜，钟侧夫颇为得宠，家主对他又十分宠爱，他非要夺我的管家权，我也很无力，只要你们安安分分，我自会在家主面前努力护住你们的。
钟佑侧目：“……”
非要夺管家权？
明明就是你硬塞给我的。
谢衡说要罚月例，便说到做到。
啊？你说他加倍把月例还给钟佑了？
瞎说，牌桌上的事是谢衡控制得了的吗？
是的，他能，但你有证据吗？
没有证据那就是瞎说！
至于禁闭？
钟佑脸上的幽怨瞬间消失，挥手让侍从把房里的各种玩具、小人书、手工雕塑等等拿出去。
“你那些掌柜管事，现在看见我就两腿发颤。”他斜趴在唐云身上，懒懒发问，“我是什么很难相处的人吗？”
见过钟佑如何把人胳膊扭折的侍从，收拾好东西，默默退下。
唐云立刻回抱住他，“当然不是。”
上辈子的心愿就是当个金丝雀，这辈子就算走了点弯路，给自己披了一层凶狠的皮，内里还是那个宅宅啊。
……
旬假第二天，唐云来到韩策院子里。
谢衡下放到他手中的是家中仆婢的管理权。
对此，韩策很公正，“以前爹爹管家的时候，很是宽和仁善，但他一人分身乏术，不能管到所有的方面，难免有懈怠懒散之辈。”
“但自从主君掌家之后，将所有的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每个人分工明确，奖惩分明，家中原来那种懒散的作风一扫而空，规行矩步，井然有序，是个非常令人信服的主君呢。”
说完，韩策抬头朝唐云一笑，眼下一片青黑。
唐云拿开他手里的册子，按住他的头放在腿上，“休息一会吧，你累了。”
韩策闭着眼休憩，喃喃道，“我头一回知道，只是管理家中的仆婢，也有这么多琐碎的事情。”
比如对仆婢的奖惩，怎么奖励？怎么惩罚？奖励多还是少？惩罚轻还是重？这中间的度怎么把握？之前是什么制度？这一次为什么跟之前不一样？
再比如仆婢的工作安排，谁负责这一片，那一片又是谁负责，怎么轮换，怎么监督，为什么行动和往常有异，会不会是别人插进来的探子？等等。
每个仆婢走到面前，口中吐露无数信息，谁在说真话，谁又在说假话……
韩策轻轻叹了口气。
唐云给他按摩头部，“你只是刚刚上手，是有点手忙脚乱，但都会过去的。”
管理人员自然是繁琐的，但韩策短时间内遇到如此多需要他决断的事情，这显然是不正常的，八成是谢衡穿插了人手，在磨砺他。
唐云压低声音，偷偷给他支招，“你看看主君是怎么处理的……”
谢衡在分权，他只需大方向心中有数即可。
只懂埋头苦干，不会管理团队，迟早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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