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瑶蹲在他右侧，面上没有丝毫变化，眼眶中甚至连湿润都没有。
乔一鸣的手缓缓伸向她，刚想说什么，一股股血顺着嘴角流出，将他僵硬的脸庞染红。
苏若瑶快步上前，抓住他的手，笑容挂在脸上，如清泉般的声音中夹杂着隐忍和痛苦。
“舅舅，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坚持这么久……”
乔一鸣眼中闪过笑意，他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以后都不能再继续守护苏家的宝贝了。
好在，她已经找到最好的归宿，他也可以放心离开。
思及此，乔一鸣咽下卡在喉间翻滚的血，语调缓慢又清晰，“瑶瑶，我，得偿所愿了。”
他可以不再忍受愧疚地活着，终于能去地下给乔一岚赔罪了。
听到这，苏若瑶声音变得哽咽，“舅舅，我……我……怀孕了，求你，继续坚持，好不好？”
乔一鸣眼中有泪光闪烁，大口大口的血涌出。
苏若瑶强忍着没哭，哀求道，“舅舅，舅舅，答应我，别放弃！”
乔一鸣缓了好一会儿，略带喘息，“瑶瑶，放手吧，我累了。”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活着对乔一鸣而言已成煎熬。
听出他语气中满是悲凉，苏若瑶到底不忍心再说什么。
乔一鸣的话还在继续，“黎睿，苏家从来……不欠你什么，黎家却应该好好补偿瑶瑶，请帮我护她周全。”
黎睿眸中情绪全无，只眼底的血丝透露出他的情绪。
听到乔一鸣类似托孤的话，郑重地点头。
乔一鸣的目光看向苏若瑶身后。
慕景琛自然知道他想说什么，紧紧握住他的手，神色肃然，“舅舅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乔一鸣纵有万般不舍，也想多保留体力和苏若瑶告别。
“孩子，我很开心，你妈妈来接我了，别为我伤心，照顾好孩子。”
苏若瑶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只会胡乱点头。
这时，救护车赶来，乔一鸣被送往远航集团旗下的医院。
慕景琛搀住差点跌倒的苏若瑶，语气更是心疼夹杂着懊悔，“笑笑，别这样。”
苏若瑶没回应慕景琛，眸子里闪过几分了然，淡淡瞥向黎睿，“大哥，你立刻回北城，确定是关家残余的势力，通知莫乾那边，动手。”
最后两个字裹挟着令人发颤的冰碴，渗人又冰寒。
汪秀丽明白她的谋算，上前，没有只言片语只是无声的拥抱。
过去几年，她们就是这么相互鼓励走过来的，她很清楚，苏若瑶一定可以挺住。
苏若瑶用力地回抱汪秀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不用担心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朝机场外走去，慕景琛紧随其后。
翟天的头微动，身后的保镖自动追上慕景琛。
他需要留下来善后。
黎睿脱掉被染红的外套，扔进垃圾桶，机场语音提示，他们该登机了。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的弧度，黑眸逐渐变得幽深，手却很温柔地拉住汪秀丽，语气更是和煦如春风。
“咱们办理登记，找出凶手，才能给乔一鸣报仇。”
汪秀丽回身，轻拍慕景琛的肩膀。
在转身的瞬间，漂亮的蓝眸中闪烁着无端的戾气。
敢碰她汪秀丽的男人，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机场这次事故被翟天紧急处理，并封锁消息。
拍到视频和照片的路人和网友被警察和翟天带来的黑衣人强制删除。
有翟天及时封锁消息，机场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这场事件没有激起太大水花。
苏若瑶和慕景琛驱车跟救护车赶到医院，赤红色的手术中三字亮起。
慕景琛搀着苏若瑶坐在长椅上，自己坐在她身侧，安慰的话苍白无力。
张梦从车里拿出几瓶水，递过去。
慕景琛接过，熟练地拧开盖才递过去，“瑶瑶，先喝点水吧！”
苏若瑶的手肘微曲着，抵住膝盖，双手撑在额头处，因为着急而散落的长发遮住那张出色的容颜。
沈越泽和齐思妙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齐思妙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舅舅……怎么样了？”
苏若瑶听到声音才缓缓抬头，眼眶微微泛着红，神色却一如既往的平静，一眼就看到了几人。
眼睫颤了颤，好半晌，她才摇头，看向急救室的方向，“不知道，还在急救室。”
慕景琛心中一疼，目光锁定在那双黑眸中，布满血丝的黑瞳中闪着泪花，却倔强的没落下。
嘴角撑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弧度，嗫喏几次也只是摇头拒绝。
张梦和齐思妙将头瞥向手术室门口，鼻头一酸，不忍再看一眼。
许毅站在张梦不远处，再往后是张燕和顾悦。
这种场合也没什么可寒暄的，说什么都不合适。
几人神色也变得木木的，就一起陪她在一边等着。
慕军航带着宋楠琴也赶了过来。
她没打扰苏若瑶，眼神示意慕景琛过来说话。
慕景琛站起身，看似平稳的步伐，实则已经乱了章法。
宋楠琴脸上闪过焦急，慕军航按住她的肩膀。
他感觉到媳妇情绪稳定，才问慕景琛，“医生都安排好了吗？”
慕景琛极力让自己平静，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颤，中间停顿了一下，才把这句话说完。
“是，浩城有名的外科医生，还有心脏方面的专家，是咱们医院最好的医生。”
慕军航目光看向已经被封锁的各处，摩挲着下巴思考。
乔一鸣伤在心脏这要害处，接下来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众人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半个多小时过去，三个字的红色字熄灭，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
几位医生从绿色大门后走出来，额头布满冷汗。
慕景琛漂亮的眉峰皱起，下意识看向旁边。
苏若瑶听到动静，陡然起身，三步并两步地上前问道，“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两个警察也在焦急的等待结果，两名嫌疑人已经被抓进警察局。
医生摇了摇头，愧疚的目光落在苏若瑶眼中，“小姐，我们，尽力了。”
苏若瑶抓住医生胳膊的手缓缓松开，只听到医生继续说道，“小姐，乔先生还有意识，他想见你。”
苏若瑶拢了拢外套，企图遮住身上的血污。
慕景琛生怕她心结被激发，快步跟上。
乔一鸣躺在病床上，体内的血液已经随着时间流逝干枯，血液变成涓涓细流顺着他的身下不断的向四周扩散，纯白的床单被染成血红色。
室内的灯光将他面色衬得愈加惨白，唇色也变成灰色。
那双漂亮又璀璨的黑眸在看到苏若瑶那刻变得极亮，嘴角也微微扬起漂亮的弧度。
苏若瑶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牵扯出一个笑。
乔一鸣手臂抬起，想朝她招招手，最后却无力的垂下。
幸好苏若瑶眼疾手快的握住，才让他不至于磕到。
“想要什么，我帮您拿。”苏若瑶语气柔和的要命，生怕面前的人被自己吓到。
乔一鸣顺着力道抚摸苏若瑶的脸，“孩子，别伤心，我……心甘情愿，这样的结果于我而言，是解脱，是归宿……是求仁得仁……咳咳咳……”
苏若瑶只能拼命点头，“您别说了，我……都明白的。”
乔一鸣习惯性想摸摸她的头，“那你答应我，不许……难过……不要怪任何人。”
苏若瑶领会，蹭了蹭他的掌心，重重地点头。
乔一鸣的目光看向慕景琛，拇指不舍地从苏若瑶脸上离开，缓缓开口，“瑶瑶，我有话想和阿琛说，你去外边等一下。”
慕景琛按住苏若瑶的肩膀，语气凝重而缓慢，“舅舅，很多话完全可以当面说明白，我相信她能承受。”
苏若瑶的眼神瞬间变得淡淡的，直接站起身回避，“哥哥，尽量别违逆他的意愿。”
乔一鸣的目光始终盯着那道纤细的背影，直到手术室的门关闭，才剧烈咳嗽起来。
那张平常的脸被憋得通红，慕景琛拿起旁边的纸巾，为他擦拭嘴边的血迹。
乔一鸣缓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红晕褪去，才陆续开口道，“阿琛，不要为我举办丧礼，尸体火化后将我葬在法国酒庄。”
他想留在那，陪伴乔一岚。
慕景琛只是默默地点头，眼眶渐渐泛红。
他看着面前出色的人，一把拿下脸上的氧气罩，“我的律师会联系你，后事安排也清楚地写在遗嘱上。”
慕景琛脸色微变，攥着乔一鸣的手紧了紧，语调诚恳而庄重， “舅舅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她重蹈覆辙。”
乔一鸣听到想听的话，呼吸变得急促，双唇上下动了动，似乎在唤什么人的名字。
黑眸变得如夜空中的流星。
乔一鸣的右手缓慢而小心地伸向空中，露出满足又幸福的笑容。
最后，手无力地落在手术床，神情安详又平和，仿佛睡着般自在。
只那双眸子紧紧盯着那道大门。
慕景琛默默看着他生命渐渐流逝，深深地鞠了一躬，才转身朝手术室外走去。
苏若瑶站在手术室外，头抵着绿色大门，听着屋内的动静，眼中无悲无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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