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丰离开宫城，寻思着先和张循商定由他前往云中协助柔然开设互市一事，尔后再去向贺崇禀报，遂先骑马返回了司州牧廨。
待来到衙署门外翻身下了马，不知从哪儿忽然冒出了个人，闪至他面前躬身施礼道：＂职下钱辛拜见太原公。＂
莫小丰定了定神，注目打量此人，见他头戴压耳风帽，身披玄色大氅，身子微微有些佝偻，果然是钱辛。
＂钱县尉，你在此等我，有什么事吗？＂
钱辛伤势尚未痊愈，面色有些苍白，抱拳请求道：＂能否允准职下入衙回话？＂
莫小丰回头吩咐单四去请张循来衙署相见，冲钱辛说了句＂你随我来吧。＂迈步走进了衙署。
二人相跟着来到正堂，莫小丰客气地请钱辛坐下说话，关切地问道：＂看你的模样，身上的伤还没完全恢复吧？能走得了远路吗？＂
钱辛正为奉调洛阳一事来向莫小丰探问原由，闻听此言，躬身答道：＂回太原公，职下的伤已恢复得差不多了。职下今晨接大将军令，命职下明日即随王肃赴洛阳任职，特来向您辞行。＂
莫小丰再次摆手示意钱辛坐下，问道：＂调你去洛阳，将任何职啊？＂
＂说的是要职下去任洛州刺史府参军一职。＂钱辛望着他，答道。
＂好事嘛，这是晋了两级哟，可喜可贺啊！＂莫小丰满面笑容地说道。
钱辛起身逊谢道：＂职下愧不敢当，情愿仍旧留在太原公麾下当差。＂
＂诶，这说的是什么话？＂莫小丰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推心置腹地说道，＂若是调去别的州郡，你不愿去也就罢了。洛州治所设在洛阳，系本朝故都，现又是侯司空驻节之地，你此番调任洛州参军，必大有可为。速去速去。＂
因瞧出钱辛仍面带难色，又主动关怀道：＂我和王肃也有一面之交，你若是为了职事方面的事有所担心，尽可告诉我。我自会请王刺史关照的。＂
他只字不提为何要调钱辛到洛阳任职，一味地把话题引向赴洛阳任职以后的事，令钱辛心里更平添了一份疑惑，只好推辞道：＂职下承您提携，已感恩不尽，何敢得陇望蜀，再麻烦您呢。日后您若有用得着职下之处，尽请随时吩咐。＂
莫小丰笑眯眯地点头，又叮嘱了钱辛些要努力办差之类的话，同时暗示他可以告退了。
钱辛临走前从怀中摸出一块马蹄金，双手捧着呈上，说道：＂您大喜之期将近，职下无以为贺，区区心意，敬请笑纳！＂
莫小丰心里暗惊自己即将前往李鱼川迎亲的消息传散得如此之快，口头上却坚决地谢绝了钱辛的贺礼。
钱辛走后，在衙署外值守的军士来报：＂现有许多位朝中大臣都派人呈送贺礼来了。＂
莫小丰忖道：＂我若拒收众人的贺礼，反倒显得矫情。不如定下个规矩，将各人呈送的贺礼逐一登录在册，改日寻个由头一一奉还也就是了。＂遂命军士唤了单五来交待道：＂你带两三名吏员在衙署角门内设一登录处接收贺礼，须谨记：凡送金银珠玉者一概不受，凡我属下吏员所送之贺礼一概不受，另需将各人呈送之贺礼详细造册登录，以备核查。＂
单五领命去了。
莫小丰仍不见单四回来，心下正在纳闷儿，忽见顾阿改走了来，向他禀报道：“大将军请您过府叙话。＂
＂阿改稍等片刻，待我见个人，便同你去见大哥。＂莫小丰朝堂外望了望，说道。
顾阿改却道：＂大将军有话，请您即刻前去。＂
一刻钟之后，当莫小丰走进咀华堂时，正独自在堂内背着双手踱步的贺崇开口就问：＂今日去和柔然使节谈得怎样？＂
莫小丰按捺着心中的讶异，择要将与土诃交涉的情形禀报了一遍，最后说道：＂土诃已基本接受了咱们的条件，只是请求咱们派人去云中帮他们开设互市。我想如果方便，能否派张循前往？＂
贺崇摇头道：＂张循目前不宜离开邺都。请卢续去一趟吧，小德子暂时不必到任，仍留戚里主持市坊事宜。晋阳乐，你也不必对土诃今日的承诺太过乐观，和柔然修好一事尚需默啜可汗点头应允之后才能做数。＂
莫小丰点头称是，想开口问问贺崇如此急着差人唤自己前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又觉不妥，站在那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贺崇扫了他一眼，说道：＂我已和高阳王，还有杨遵，崔昂等人分别谈过话了。待会儿崔季舒便到，咱们商议一下当前面临的形势吧。＂
莫小丰忽然想起钱辛方才来向他辞行的事，遂补充向贺崇作了禀报。
贺崇听罢，说道：＂钱辛欲探询调他到洛阳去的原因属于人之常情，不足为怪，且看看他到洛阳之后的表现再说吧。＂
话锋一转，又道：＂我这才一回朝，晋阳那边就有人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看来，你这趟李鱼川之行多半也不会消停啊！＂
莫小丰忙问：＂您指的是谁？＂
＂各方势力或许都有。＂贺崇舒了口气，说道，＂其中最令人放心不下的当属高季式了。我原以为他和侯鉴之间并无太深的勾连，可是据最新得到的讯息，恐怕实情并非如此。＂
＂高季式？！＂莫小丰疑惑道。
贺崇点点头，向他解说道：＂高季式本人并不足虑，可昔日的高家军至今依然有数万之众，我担心一旦对洛阳采取行动，这些人多半会受到高季式的影响，倒戈相向啊！＂
“您多虑了吧。高季式一向受父王信赖，屡屡委以重任，他应当不至于有异心的。＂莫小丰回想起贺浑在察知高季式指使人当街刺杀李夫人之后，仍然委任他为并州刺史的往事，笑着劝说道。
贺崇微微摇了摇头，说道：＂父王在世时，高季式或许不敢轻举妄动。可是一旦他得知父王薨逝，就难说了。＂
＂谁叫你和人家嫂子私通，逼得高季式非得命人当街杀嫂不可呢？＂莫小丰暗暗吐槽道。
像是要向莫小丰印证自己的推断似的，贺崇又道：＂根据刚刚接到的禀报，就在我自晋阳动身回京的短短一天之内，高季式先后三次提出要面见父王，显然，他已经开始怀疑父王是不是尚在人世了。＂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而据杨遵推测，数月前极有可能是司马消难提前将叛臣高仲密家眷押解到京的时辰透露给了高季式，以至发生了那日的劫案。凭此，完全可以断定，高季式和侯鉴之间早有勾连，其中充当接引角色的就是司马氏父子。＂
他话音未落，就听堂外传来崔季舒的声音：＂下官拜见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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