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丰似乎轻轻＂嗯＂了一声，令苏祥六精神一振，接着说道：“孙迁的事出了不久后，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一份神秘的指令：要我立即设法毁掉被窃取的那份敕封诏书，并告知诏书现在御史中尉崔昂手中，而崔昂当晚要入住邺都北郊的紫陌驿。由于这份指令并不是通过惯常的途径下达，而是不知什么人直接放到我家中案头之上的。我立即意识到了事情的紧迫性。本想亲自动手，潜入紫陌驿毁掉崔昂手中的诏书的，然而留意到下达给我的指令上只要求我设法，而不是当初与师父，不，吕方简约定的不惜一切代价时，我便改了主意。因为之前曾听源春无意中透露：戚里＇笑春风＇的掌柜柳十三娘是位深藏不露的武技高手，因与人结仇，被迫隐姓埋名，托庇于咸阳王门下，遂立马通过源春要求柳十三娘去摆平此事。＂
＂你是何时知道柳十三娘的真实身份的？”陈长猷问道。
“就是在紫陌驿纵火案之后不久。”苏祥六答道，“我经向人打听了案发的详细经过，已开始怀疑柳十三娘便是＇两头羊＇的首领，后来又向源春求证，方知所料不差。可是，直到前几日被她捉住，才知道她就是闻名已久的＇漠北雪隼＇”。
＂你获知柳十三娘确是＇两头羊＇的首领之后，大约就成了她的主顾吧？说说，都雇她做过哪些事？”莫小丰睁开眼睛，盯着苏祥六问道。
苏祥六赶忙奉承道：“渤海公真是料事如神！小的确实雇佣‘两头羊＇做过些事情，比如到城西朱家堡解救智行，还有。。。＂
莫小丰回想起他至今为止亲手杀死的唯一一个人，怒视着苏祥六追问道：“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奉命雇他们杀了传诏的胡商。＂苏祥六低下头答道。
“还有呢？＂
苏祥六仔细回想着，摇头说道：“杀源春灭口是我亲自干的，后来在戚里放火，还有到定国寺杀了然灭口也都是我做的，再没有雇两头羊做过什么事了。”
“曹本顺，还有尤桐，是不是你的下线？＂莫小丰听他并没提到三台纵火的事，有意提示道。
苏祥六一脸茫然地问道：“您问的是谁？我不认得这两个人哪！＂
莫小丰转头看了陈长猷一眼，陈长猷会意，立即岔开话题，问道：“你有没有请＇两头羊＇帮你查找冶庐的具体位置？”
苏祥六迅速否认道：“没有。＂
“你还做过什么事？”
苏祥六喃喃自语道：“要说最难办的事，就是在定国寺斗杀了然了，那一回我险些被段郡主瞧出破绽。。。哦，还有就是我在定国寺养伤期间，也曾接到过一道指令，悄悄溜到南城杀了个人。＂
“杀的是什么人？＂
“我是照着上峰给我的画像去杀的人，并不知道那人是谁。对了，当时还有个小女子在场，被吓得逃到宝林尼寺去了。＂苏祥六回想着答道。
“你之前曾说你的上峰是吕方简，方才又说在定国寺养伤期间接到上峰的指令去杀人，莫非吕方简来了邺都？＂陈长猷当即点出他供述中的疑点，问道。
“不不，我并不曾在邺都见到过吕方简，只因我接到的那道指令的落款是二更公子，所以才猜想是他下达的指令。”苏祥六目光闪烁地解释道。
“你什么意思？是说有人冒用吕方简的名义向你下达的指令？”
苏祥六点点头，说道：“是的，据我所知，吕方简很少以身涉险，并且以他的武技，如杀掉潜伏在定国寺里的那些武僧要容易的多，完全不必命我去动手的。＂
“这么说，杀了然灭口也是有人以二更公子的名义要你去做的？关于这个人，你有什么猜测没有？＂
苏祥六点头说道：“是的，依我胡乱猜想，这个人可能就在定国寺里，至少也住在定国寺附近。＂
莫小丰忽然问道：“你在定国寺门外杀过人没有？”
＂没有。”苏祥六想都没想便答道。
“你既猜到几次下达指令给你的这人就在定国寺，可有具体怀疑的对象？”
苏祥六躲避着莫小丰的目光，支支吾吾地不肯说。
＂怎么，是不愿说，还是不敢说啊？”莫小丰作起身状，问道。
苏祥六看见他欲起身离开，登时慌了，忙说道：“我说，我说，我怀疑下达指令的人是定国寺住持僧贤。”
莫小丰不动声色地问：＂可有凭据？＂
＂没，没有。。。我只是怀疑。”苏祥六吞吞吐吐地说道。
＂说说你怀疑僧贤的理由。＂陈长猷说道。
苏祥六稍微整理了下思路，壮起胆子问莫小丰道：＂渤海公还记得杨司马在孙迁坠亡后命人对外散播的那则传言吗？您不觉得有些蹊跷吗？＂
莫小丰经他提醒，记起当时杨遵曾当面告诉他：为防止孙迁之死引发朝局动荡，都城人心不安，他已命人对外诈称白无常作乱，被僧贤大师施法震毙。不解地问道：＂有何蹊跷之处？＂
“事隔不久，据说白无常再次现身，都城百姓围聚定国寺向僧贤讨要说法，随后僧贤便在杨司马帮助下悄悄离京，外出云游去了。这件事渤海公应当听说了吧。＂
“啊，听说了，又怎样？”莫小丰想不出僧贤被逼离京和苏祥六怀疑他之间有什么联系，瞪着苏祥六问道。
苏祥六两眼闪着光，看着莫小丰说道：“您没觉得杨司马是在有意逼僧贤离开邺都吗？”
“杨遵为什么要逼僧贤离开邺都？”莫小丰更加困惑了。
＂回渤海公，小的是在定国寺养伤那时开始怀疑僧贤的。＂苏祥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头说道，“最初是因为了解到了然竟然率领二三十名同党扮作沙门潜伏于定国寺，我便寻思着，身为一寺住持的僧贤即便不是了然一伙的同党，多半也是由于有什么把柄落到了西朝手中而不得不接纳了然等人的。尔后，我趁在寺内养伤的机会，向寺内僧人有意打听了僧贤过往的经历，以及他到邺都出任定国寺住持前后发生的种种事由，结果发现，僧贤身上的确存在诸多疑点，并且杨司马和僧贤的关系颇有点儿微妙。＂
“快说说，你都发现了什么？＂莫小丰此时被苏祥六勾起了十分的兴趣，催促道。
苏祥六拣着他最感兴趣的说道：“少林寺的会安大师是经杨司马举荐，来到邺都七帝寺担任法上大统执事的。这事渤海公应该知道吧？可是巧的是，三年前杨司马举荐会安来邺都，正在僧贤到邺出任定国寺住持，并被委任为都维那后的一月有余。倘和孙迁一案中杨司马处心积虑地逼僧贤离开邺都的举动联系起来，不知渤海公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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