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祖法古独自一人返回了戚里南街的宅院。
王氏听说他回来，喜滋滋地迎出房，问道：“不是说在宫里值宿吗？怎么今晚又回来了？＂
祖法古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进上房，往正中的座位上一坐，呵斥王氏道：＂你干的好事！”
王氏一张笑脸立马变了色，反口诘问道：“我做了什么我？我还没问你都做了什么好事呢？”
祖法古一怔，随即梗着脖子问道：“我怎么了？”
“哼哼，我说怎么兴冲冲地非得要入宫值宿，敢情是去会旧时的相好了啊！”
祖法古的脸“腾”地红了，话里透着心虚地叫道：“甭说这些没影、没用的事！我且问你，那一晚我酒后跟你说的话，你是不是告诉大晌了？”
“你跟说什么了？我想不起来了！”王氏也有点儿心虚地问道。
“就是丞月明直见嵩山雪:
＂丞相遇刺的事，和我，和大响有什么干系？＂王氏露怯地嘟囔道。
＂把房门关上，听我详细和你说。＂祖法古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平素一向跋扈的王氏今天变得很顺从，关上房门后规规矩矩地站到祖法古面前，听他批讲。
＂大将军今日念在我曾为朝廷立下大功的情面上，特允准我回来和你商议出个戴罪立功的章程来，明日一早给他回话。＂祖法古也不多说，直奔主题而来。
王氏听到“戴罪立功＂几个字，脸色有些苍白，兀自强笑着问道：“妾身不大明白，这戴罪立功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明白？问问你那宝贝侄子去呵！＂祖法古冷笑着说道。
＂问他什么啊？＂
＂问问他都向谁泄露了朝廷机密！＂
王氏不满地嘟囔道：＂要有谁泄密，也是先从你嘴里泄露出来的呀！＂
祖法古气得直翻白眼儿，好一会儿才主动放缓语气说道：“好了，现在不是顶嘴的时候，今晚你要是想睡个安稳觉，就趁早听我的安排。＂
王氏听到这话，不恼反乐，款款走至祖法古身边坐下，为他沏了碗茶水奉上，含笑带嗔地问道：“你早说嘛，已有了什么安排？＂
“什么安排也没有！＂祖法古呛了她一句，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给王氏。
王氏接过来展开观瞧，见上面工整地写着一个”壮＂字，不解地望向祖法古。
＂你不是要我去替大亮讨封吗？这便是大将军拟定的大亮的谥号，打算进呈御批后颁示天下。＂祖法古略带得意地解说道。
＂这谥号有啥用嘛！＂王氏失望地把写有＂壮＂字的纸放到几案上，嘟囔道。
＂看看，见识短了不是？＂祖法古拿起那张纸，小心地揣回袖中，对王氏说道，＂这一个壮字，足以抵换得你和大响的两条性命。＂
王氏满脸不信地哼了一声。
＂你信不过我是不是？那好，我这就去和大将军说，免了大亮这一谥号，对你和大响泄密一事概不追究，好不好。＂祖法古说着，便站了起来。
王氏冷笑一声，稳坐不动。
“单值长，请进来吧。＂祖法古突然冲房外叫道。
房门被＂划拉＂一声推开了，单四带着两名军士昂首阔步而入。两名军士立时将王氏夹在了当中。
祖法古冲单四递了个眼色。单四会意，向房外招招手。又有两名军士押解着五花大绑的王大响走进房来。
＂姓祖的，你要干什么？”王氏拍案而起，可两条腿却不听使唤，起了两起，硬是没起来。
＂祖大人，要不要将王氏和王大响押往司州衙署羁押，就凭您一句话了。＂单四抱拳说道。
祖法古故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从袖中摸出莫小丰亲笔写的那个壮字，对单四说道：＂大将军允我以王大亮的谥号抵换她姑侄二人性命。请单值长代禀大将军，祖某情愿贬官三级，以换取王氏无罪。”
王大响登时急了，冲祖法古大叫道：＂姑父，还有我呢！＂
旁边的军士抬腿踢了他一脚，痛得他吱哇一阵乱叫。
单四强忍住笑，为难地说道：＂祖大人，这会儿宫门已经下钥了，要替人求情，您明日自个见大将军去说吧。＂冲军士挥挥手，几名军士两人架起一个，往外便走。
＂祖郎救我，我和大响情愿戴罪立功。＂王氏惊慌之下向祖法古求助道。
祖法古从怀中摸出一贯制钱，掷给单四，说道：＂就请单值长瞧在祖某的薄面上，麻烦这几位兄弟在此照护一晚，待明日面见大将军之后，祖某还有重谢。＂
单四无奈地接过制钱，甩手丢给了一名军士，问道：＂祖大人既然开口了，你们可愿意在此守候一晚？＂
几名军士自然都说愿意。
＂那好，待明日辰时二刻，再将两名人犯押赴衙署羁押。祖大人，末将先行告退。＂单四抱拳行了个礼，带着军士转身就走。
王氏明知这是场戏，却仍禁不住地浑身发抖，直到单四等人离开了好大一会儿，才在王大响的央求下哆嗦着替他松开了绑绳。
屋内三人之中，只有祖法古悠然自得地啜着茶，似乎在期许着什么。
王大响手脚一松了绑，立马扑通跪倒在祖法古面前，嗑头如捣蒜地央求道：＂姑父救我，姑父救我啊！＂
＂大响，用不着去求他！咱俩的命是用你兄弟的谥号换回来的！＂王氏发着狠，浑身犹颤抖着说道。
“婆子，你少说了一样，还有咱们的夫妻情分！＂祖法古睬都不睬王大响，只对王氏说道。
王氏＂呵呵＂冷笑道：＂好一个夫妻情分！这么说，你终于肯娶我过门了？＂
＂一年后吧，待相王（贺浑）丧期届满，我便给你个名份。＂
王氏撇撇嘴，转而问道：“说吧，你想要我们娘俩怎么做？＂
祖法古这才对王大响说道：“起来吧。我记得你写得一笔好字，先去将最近三天以来，都有哪些人到过你店里，你曾向哪些人说起过丞相（贺崇）遇刺一事一个不落地记下来，再来见我。＂
王大响扭头去看王氏，见王氏点头答应了，才叩头起身去写供辞了。
王大响一离开，祖法古便换了副面孔，起身去将王氏扶回座中坐下，笑着同她商量道：“如实招供是戴罪立功的第一步，接下来咱们且议一议大响该如何做，才能光耀你王家的门楣吧。＂
王氏余怒未消，绷着脸问祖法古道：“一年后娶我过门，你可愿立下字据？＂
祖法古伸手从怀中又摸出一件物事，交到王氏手里，说道：＂你瞅瞅。＂
王氏展开观瞧，见是一张祖法古已签好名的婚书，不由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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