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淮屹心中涌起苦涩，夹杂着愤怒。
这个王府来的程远，不仅对她有意，还试图利用他的缺席，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筹码。
“殿下，严兄弟不是逃避，而是选择了另一个阵营。”程远再次压低嗓音，话语里夹杂着讽刺和挑衅，带着十分的说服力，“在下绝非那种只会躲在暗处的人，而是选择光明磊落地站在殿下身边，无论是战场，还是情意，还是床榻…若严兄弟不愿留在公主身边便不用勉强了，就让我来…”
好一个“床榻”，好一个“情意”，严淮屹边听着，手指不住地加重了紧扣浴桶的力道，关节泛白。难怪当初程远毛遂自荐，争着要教公主轻功，想必是初见时就对她就动了心思，何况他还毫不避讳地说过什么要去皇都抱一个公主、郡主之类的混账话。他早该猜到这个程远心怀觊觎之志！
那她呢？她为何不说话？难道她真的对程远有意？
莫名的恐惧在严淮屹心头弥漫开来，站在浴桶旁的侍从似乎对他的僵硬有所察觉，放缓了动作，盯着男人怪异扭曲的神情，略微有些无措。
程远的声音如细雨，带着一丝丝狡猾的甜蜜，穿越屏风。
“殿下的美貌，如皎月当空，令人倾倒；您的武艺，更是无人能及，青崖山下一战，程远亲眼目睹，心生敬佩，此生难忘。”
语调高昂，话语中满是对公主的溢美之词。
“我愿陪殿下一同定国安邦，驱除异族，肃清平陵所有异党。”他拉长尾音，故意让浴桶里的男人听个清楚，“待一切平定，在下就留在殿下身旁，伴您到老，不求名分，只求殿下的心。”
“这……”
公主的身影微微晃动，似乎被程远的热情所打动，动作却仍有一丝犹豫。正当她要开口回应时，程远的话语突然一转，犹如冰刀划过。
“若殿下实在放不下严兄弟，就让他做小，我们兄弟二人一同为殿下…”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在玩弄严淮屹的忍耐极限，“为殿下鞍前马后，您看如何？”
另一边，严淮屹的瞳孔骤然收缩，内心如同被针扎一般疼痛难忍，一股醋意混杂着难掩的怒气如同狂潮般涌上心头，胸膛剧烈起伏，呼吸都似乎在燃烧。
“他做小？你呢？”
“在下自然是殿下的第一面首。”
就在这时，屏风后的倩影轻点头，似乎是终于被程远的建议说动了：“嗯，那你今夜就别走了，来我帐内…”
“不可！”
严淮屹大概是气疯了，“蹭”地一下从浴桶中猛地跃起，水花四溅。他无视周身的混乱，直直地冲向屏风，那气势让众人都为之愕然。程远的目光从他身上飞快掠过，然后挑起眉毛，尴尬地移开视线。
空气凝固，为他清理伤处的侍从震惊之余匆匆跑来，对着江易秋行礼然后将长袍披在他身上，军医则急急忙忙凑过来为他包扎伤口。
心跳声在寂静的帐篷里格外响亮，愣着的严淮屹这时候才回神，咬紧牙关，拢住长袍盖住自己，颤抖着说：
“公主，不可答应他。”眼神如同利箭，直射程远，警告意味浓厚。
“你说什么？”江易秋扫视他全身，似乎有些不解地抬起了下巴。
“不可让他做公主的面首。”仍旧警惕地望向她身边的程远，似乎要将人瞪穿。
程远扬起眉毛不愿与侍卫对视，旋即，逃也似地缩起脑袋，一个转身走向帐外，干脆守在不远处站定，悠闲地与军中人士攀谈起来。帐内的侍从与军医一瞧这情况，知趣地纷纷行礼退下。
江易秋回头瞧侍卫，轻笑道：“你说不行就不行？你是什么人？我的事何时由你说了算了？”
耳边的伤处在此刻隐隐作痛，但侍卫毫不在意，默默在她面前将湿漉漉的长袍穿戴整齐，才抬起深邃的眼眸，目露几分哀戚。
他靠近屏风前端坐着的倩影，在她一侧单膝跪下，动作缓慢，神色似水，透着清冷月色，似乎是对自己这样的目光有十足的把握。
公主确实爱看他的眼睛，果然被摄住了目光，呆呆地任由他贴近。继而，严淮屹大半身子都轻轻地倚靠在她的腿旁，抬头仰视。
终于，视线交汇，像是无声的对话，传递着复杂的情绪。
他的内心世界如同一场无声的风暴，醋意和痛苦化作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他等待合适的时机。终于是耐不住沉默，严淮屹声音颤抖，情感汹涌。
“若放在从前，遇到这样的事，属下必定要以道义、礼法、名节为由，劝谏公主要维护名誉和地位。”严淮屹湿润的双眸紧紧盯着她的，喉结滑动，一瞬压抑，不再犹豫，“可今日，属下再也说不出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
江易秋的瞳孔微微放大，屏息凝神，等待着他即将说出的每一个字。
确实，若是往常的他，一定会说将程远收为面首是如何的悖逆常理，如何的不符合规矩。
严淮屹蹙起浓眉，很是痛苦：“…听他说我的不是，句句属实，哪怕话语刺耳至极，也实在无言以对。属下也想说几句程远的不是，可是竭尽全力，竟然也找不到几处。”
她微微低头，盯着他颤抖的睫毛，似乎心情好了些。眸光流转，继续等待着侍卫的下文。
“因为这些都不要紧。”他抬起带着水雾的手，将她的手指纳入掌心，凑近自己的鼻尖，声音沙哑无比，“这一回，我只是不愿你看到其他男子的身影，不愿你的心有所偏移……不愿见到公主另有所爱。”
江易秋的眼眸在严淮屹的叙述中微微闪烁，嘴角勾起一丝微妙的弧度，似是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喜悦。
“听他说我不告而别，属下无从辩驳，听他面首之说，一派胡言，使我怒火中烧。”严淮屹深深吸气，轻拢住她的手，克制着即将溢出的情感，“然而，直至公主有意应允，我方知，此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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