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温以缇为养济寺的事务焦头烂额之际,不经意翻到宫外的来信,是前几日送来的。
温以缇生怕有什么事耽搁,立即展开。
信是苏青调查常家后才送来的,让温以缇瞬间愣在原地。
“常家……”温以缇低声呢喃,思绪飘回了遥远的明福巷。
常家与温家,自她曾祖辈起便是世交,两家都是小官之家,在明福巷里相互扶持,也曾是巷中最风光的两户人家。
因此,温以缇从小便与常家子弟相识,也正因如此,才与常芙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只是,对于常家的其他人,温以缇向来不甚喜欢。
或许是她心智本就比同龄人成熟,总觉得常家人身上带着一股过于精明的势利气。
无论是常芙的生母、父亲,还是她的兄弟姐妹,皆是如此。
所以,她只与性情单纯的常芙走得最近。
后来,常家不知攀附了谁的门路得了势、最终又落得个满门获罪的下场。
虽然后来侥幸脱罪流放,但也早已没了往日的风光,只能在老家低调蛰伏,不敢再抛头露面。
温以缇心中了然,常峰一家,想必是常家时隔多年,派来京城打探风声的先遣。
她着实没想到,沉寂了这么多年,常家竟然还会再次出现。
温以缇特意为常芙将常家旧日的罪责请脱,此事连常芙都不知晓,如今更不能让常家知晓,否则以他们的性子,定会闹得鸡飞狗跳。
她更没忘记,温家如今还占着常家的一处二进小宅子。
虽说那是当年温家帮衬常家所应得的“辛苦费”,但终究摆不上台面。
若常家真的撕破脸硬要回宅子,周围街坊邻居都知道那是常家老宅,温家确实没理由强占不放。
信中,苏青还提到,常峰一家四口早已去过温家拜访。
温老爷心善,不仅为长风请了大夫诊治,还给了不少银钱。可常峰显然并不知足,竟还想向苏星打探常芙的近况。
苏星说,常峰如今隔三差五就往温家跑,却每次都吃了闭门羹,这举动,显然是在暗中算计着什么。
就在温以缇心烦意乱之际,房门被轻轻推开,常芙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她见温以缇对着桌面愣神,不由得关切地问:“姐姐,你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温以缇闻声,下意识地将信纸揉成一团,迅速塞进了袖中。
常芙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动作,并未点破,只是将冒着热气的汤药轻轻放在桌上,语气依旧温和:“姐姐,万事急不得,身子要紧,该吃药了。”
她将汤匙递到温以缇手中,眼神清澈,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看见。
温以缇看着常芙平静的模样,心中那股纠结愈发强烈,最终化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开口道:“罢了,此事终究也是瞒不住你的。”
说罢,她便从袖中取出那封已经有些褶皱的信,递向常芙。
常芙带着一丝不解接过信,展开快速看着里面的内容。
温以缇的目光紧紧锁在她脸上,一瞬不瞬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变化,手心微微攥紧,生怕会因为常家的事情而情绪激动,毕竟那是她的血亲。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她的意料。
常芙很快便看完了信,只是淡淡地将信件放在一旁的角落,仿佛那只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废纸。
她对着温以缇说:“姐姐,快坐下来吧,汤药要趁热喝才有效。”
温以缇眨了眨眼,满心的困惑:“阿芙,你……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大可跟我说,不必憋在心里。”
常芙抬起清澈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平静无波:“姐姐,我真的没什么想法。从常家出事的那一刻起,我觉得我该尽的生养之恩已经还清了。如今的我是宫籍,和常家早就没什么干系了。”
温以缇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担忧:“阿芙,话虽如此,但常家若是真的撕破脸,不顾一切要寻回你,你恐怕也难以置身事外。”
如今大庆以孝道为先,毕竟是血亲,真闹到宫里或顺天府,还是得认祖归宗。
常芙闻言,却轻轻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释然:“姐姐,你忘了?如今养济寺拥有协管天下女子之权,我在宫里是宫籍,出了宫便是女户。就算是血亲,有姐姐你在,我还怕什么?”
温以缇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哎呀,瞧我这记性,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既然你不在意,那日后便当个陌生人吧。好了,我喝药。”
她一边说着,一边舀起一勺汤药递到嘴边,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我听说你那个侄女,品性倒是不错,和小勇、苏青他们几个相处得很好,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况且,她也有个弟弟。”
温以缇特意加重了“弟弟”两个字的语气,意有所指。
常芙自然明白姐姐的心思,她是在说,那侄女的处境,像极了当初的自己。
然而,常芙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只是淡淡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的命数是遇到了姐姐,至于那孩子的命数,恐怕不是旁人能干涉的。”
见常芙如此通透,温以缇彻底放下心来。
至少,阿芙和周小勇成婚后,不会再为常家的事情烦心了。
阿芙说得对,万事还有自己为她撑着,没什么好怕的。
就算常家还是当年的光景,她也毫不畏惧。连个诰命、敕命都没有的女眷,就算是常芙的母亲,也没有资格随意传唤她。
想到“诰命”、“敕命”这两个词,温以缇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将口中的汤药一饮而尽,随即拍了下额头,“我怎么没想到!”
常芙见她反应奇怪,有些担忧地问:“姐姐,怎么了?是这药不对吗?”
温以缇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不是药的问题,是我终于想到解决地方养济院难题的法子了!”
常芙闻言,温柔地笑了:“我就知道,姐姐这么聪慧,一定能想出办法的。”
温以缇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快速拿起纸笔,飞快地游走。
若地方女眷们不愿担任善政女史,最重要的原因并非是夫家阻拦,也不是怕养济院分割丈夫的权力,而是因为…吸引力实在太小。
一个没有品级、没有俸禄的虚职,如何能入得了这些官宦夫人的眼?
但有一样东西,是天下女子,尤其是官宦之妻梦寐以求的。
那便是诰命、敕命之身。
这并非人人可得。即便是最低的八九品敕命,也已是凤毛麟角。
她的祖母刘氏,当年也是因为父亲温昌柏在外治理有功,才被朝廷恩封了五品诰命。
而母亲崔氏的诰命,更是借着自己的功劳才求得的封赏。
因此,若能将诰命、敕命作为诱饵,温以缇不信她们不会趋之若鹜。
她的计划是,三年一次,由各地养济院院使评比推荐,选出全国政绩最卓着的十位善政女史。
这十人将由赵皇后亲自赏赐诰命、敕命之身。
诰命较为稀少那通常是五品以上官员之妻才能获得的殊荣,她们的丈夫一般已有能力为其请封。
因此,敕命的话,温以缇有十足的把握,只要跟赵皇后一提,她定会全力支持自己
如此一来,从这些官太太们最在意的荣誉入手,她们自然会全力推动养济院的事务。
到那时,她们的丈夫——那些地方官员,还能不配合吗?
温以缇放下笔,看着纸上详尽的计划,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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