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众人的期待值全部都被勾起来以后。
嬴政才缓缓公布了检查考教的垫底之人。
没错。
确实是共敖。
“这个楚地武夫，三字经总共一千余字，他就写对了两个字。”
嬴政扶额道：“人之初……第三个初字他都不会，哎，真是一言难尽，不罚不行！”
嬴政有点生气。
见过敷衍的，没见过这么敷衍的。
有点太过分了。
三字经，你好歹写对三个字啊！
就只会一个【人】，一个【之】。
哪怕初字真的有点复杂，后面那么多字也总有简单的，结果共敖蒙都不会蒙。
只能说活该垫底。
半点都不冤枉。
“哈哈哈。”
尉缭子大笑道：“共敖就是个武夫，他估计连自己的名字都只会写前面的共字，而且还是用楚文……这种秦小篆的文事考教，又是突击检查，确实难为他了。”
尉缭子的言语之间，倒是有点给共敖开脱的意思。
因为他个人是比较喜欢武夫的。
大大咧咧。
没有那么多的歪门心思。
除了对文事一窍不通以外。
其余方面都还是挺可以的。
那这就没必要把关太严的嘛。
松一些也无妨。
当然。
最主要还是得看共敖的平时态度如何。
倘若共敖从始至终都不曾顺秦……
那就理应重惩之！
杀鸡儆猴。
“话说第一名是谁？”
扶苏好奇的询问出声。
共敖的垫底老末属于众望所归。
那么此番文事考教的正数第一名，肯定就没那么确定了，屈景昭的三个家主兼族长，在文事方面都是挺强的。
至于宋义……
宋义的拉胯不言而喻。
除了命好。
一无是处。
顶多还会些开后门，走关系的小聪明。
正当嬴政要公布正数第一的时候。
华阳太后端正身姿，缓声道：“我来猜猜吧，垫底是共敖，正数第一必然是景清无疑。”
华阳太后显然对于下面的事儿，多少还是有所过问的。
更何况……
景清给华阳太后送的那些重礼，也都表明了前者的态度。
或许有人就会说了。
送礼的人都不好。
实际上这在古代是难免的，比如地方官都会结好京官，每年都会上下打点。
华阳太后作为楚系秦臣派系的最大靠山，而楚地十一郡又都在楚系秦臣的把控之中。
注意。
大秦举国上下才三十六个郡。
楚地直接就占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现在赵地的李牧和齐地的荀子，又都比较倾向于扶苏……扶苏的背后同样也是华阳太后……
综合来看。
华阳太后绝对可以算是当下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并且还是实权，没有之一！
以后下面的地方官进献之时。
就都会向华阳太后送出重礼。
这是必然的。
而景清属于早早的就进献效忠了，第一批投效，态度最好，自身文事能力也不错。
只不过景氏一族在楚地有点独木难支，不敢冒尖式的逆势而为。
景清只敢一边投效华阳太后，一边又跟着五大家族一起敷衍秦廷的一统国策。
至于这次的检查考教……
显然又是一次表态的机会。
“没错，景清此番绝对是无可争议的第一。”
嬴政点了点头，道：“只是你们应该都猜不中景清究竟对了多少个字。”
话音未落。
许尚勾起嘴角道：“小赵，你这话说的就有些早了。依老夫之见，景清这次用秦小篆默写三字经，定然是……全对！一字不错！”
嬴政：“(?`???′?)”
始皇东巡亲至。
景清举全族投效的时机已经到了！
这文事方面的检查考教。
从某种角度来说。
也是一次机会。
且只有聪明人方能把握住的机会！
那么问题来了。
景清是个聪明人嘛？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果然……”
嬴政无奈的举起了手中的小篆竹简，道：“景清确实如夫子所言，他默对了三字经的一千一百四十五字，未出半分差错。”
“相比之下，屈衡的昭弘都只写对了二三十字。”
“至于宋义就更别提了，只比共敖强一点儿，才写出了十来个字，对了七个。”
“总体来看，景清的态度和能力都是最好的，共敖和宋义属于正常发挥，昭弘和屈衡则是典型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
嬴政说到最后一句话，整个人立马透露出了些许肃杀之气。
他都亲自东巡沿途前来楚地督促一统国策了。
昭家和屈家竟然还敢这般敷衍搪塞！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必须得严惩不贷。
“那就好好让他们吃一吃罚酒吧。”
华阳太后再度主动表态开口道：“除了景清之外，昭弘、屈衡、宋义和共敖，都得前往泗水宗祠，当众用秦小篆抄写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一百遍。”
“并且他们四人都没有达到及格线，共敖属于武夫，情有可原。”
“昭弘、屈衡和宋义却不一样，他们三个必须得杖责一番，以儆效尤！”
……
华阳太后这次表现的十分主动。
毕竟楚地的诸事裁决，她确实应该站出来表态说话。
嬴政则是需要坚定的支持华阳太后。
因为只有这样……
下面的人才会知晓，庙堂上的两大实权至高，意见一致，他们自然就得听话行事，不存在什么操作空间。
假设嬴政和华阳太后出现分歧。
毫无疑问。
楚系秦臣派系的官员，定然都会比较倾向于华阳太后的表态。
可别小瞧了这点差别。
官场的规则很多。
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下面的官吏真要是有所偏向，只需一拖、二晾、三在忙。
啥子政策都别想落实下去。
好在。
华阳太后是个识大体的人。
始皇显然也有后补的手段。
“杖责若是着实了打，最起码都得皮开肉绽。”
许尚勾起嘴角道：“至于抄写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一百遍。”
“三字经共计一千一百四十五字，百家姓则是五百六十八个字，千字文顾名思义，正好一千字。”
“总共加起来也就是两千七百一十三个字，乘以一百……二十七万一千三百字。”
“按照一天撰写两千字的进度，得花费一百三十五天半，也就是四个半月。”
“只是竹简这东西还是比较贵重的，一根竹简可写二十五到三十个字，全部写完二十七万余字，则需要一万多根竹简。”
“若是按照三十根竹简为一册，总共得有三百六十多册，四个人就得花费一千四百多册，加上损耗估计得有一千五。”
“一千五百册竹简若是装车……恐怕用学富五车来形容，都有些不够啊！”
……
许尚再度展现出了自己超绝的心算能力。
一系列统计下来。
拢共字数，竹简花费，具体天数。
一目了然。
而一千五百册新式竹简，这玩意儿真的很贵，全部拿去给屈、昭、宋、共四个家伙撰写练习，着实有点浪费。
许尚扪心自问……
他会觉得这些钱应该花在更重要的地方。
比如修建黄河什么的。
不然惩罚屈、昭、宋、共还得花钱的话，明显是不划算的。
这时。
“许公，你这一手……心算通神啊！”
尉缭子多少有些目瞪口呆的意思。
他曾经见识过许尚的舌辩群儒，原以为后者就是在百家学识方面极具底蕴。
却没想到……
心算术数方面，许尚也能达到一个恐怖如斯的高度。
尉缭子表示，这妥妥的前无古人，后也不见得有来者啊！
随即。
嬴政：“每次见到夫子的心算能力，我都感觉到唯有神乎其神四个字，方可形容。”
华阳太后：“夫子的心算通神，当为亘古铭记！”
扶苏：“夫子……超厉害……”
扶苏又是排在最后开口表示赞叹。
没办法。
年纪小，辈分小，不敢抢。
每次轮到他的时候，就连拍马屁的话感觉都没剩下几个了。
就让扶苏很难受。
上位。
“哈哈哈。”
许尚笑笑道：“你们几个谬赞了，我把这些数目算出来，主要还是想说一千五百册的新式竹简，单纯花在惩罚昭弘、屈衡等人身上，有些不值当。”
许尚不会轻易去做无用功。
他既然把数据列出来。
自然就得表达出自己真正的意思。
“许公，你这就有点小家子气了。”
尉缭子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许尚认真的道：“尉缭，你是妥妥的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一千五百册新式竹简，堪称一个贵族之家的全部财产了。”
学富五车，最初其实不是说你的学问多么高深。
而是……
你真特么有钱。
实在太炫富啦！
尉缭子咧嘴一笑：“那就让屈、昭、宋、共四大家族，自费惩戒！让他们花钱去买新式竹简，然后惩罚自己，这样显然杀鸡儆猴的效果会更好！”
尉缭子不能否认，现在的情况就是哪怕一册竹简，放在普通民户的家中，足以传宗接代使用。
这东西确实贵重……
扶苏闻言深以为然：“好好好！自费严惩，感情朝廷还能尝试着赚上一笔，比如高价把新式竹简卖给四大家族，并且勒令他们不准私下旁购。”
话音未落。
嬴政扶额：“咳咳，这确实越听越有点小家子气的感觉。”
许尚笑笑：“为国库创收，不寒碜，况且昭弘和屈衡他们也乐的花钱，毕竟只要别丢命，他们就什么都好说。另外，这种为国库攒钱的方式还只是个开始，应当专门找个人负责，以后祭祀的时候，让那些个中原士卿豪门，必须花费重金购买白鹿皮啥的，这些都要逐步搞起来。”
许尚要为国库创收开个好头。
以嬴政的性格，确实不喜欢办小家子气儿的事儿。
但……
现在国家百废待兴，你不宰中原士卿的土大户，那就只能选择苦一苦百姓。
两相对比之下。
显然还是让屈、景、昭、宋、共多多出血，更也是妥当。
一家哭，总好过一路哭。
百官哭，总好过百姓哭。
“那就都听夫子的吧。”
嬴政想了想，道：“至于负责为国库讨债捞钱什么的，我后面会保举几个人选负责。”
嬴政现在突然有些后悔斩杀赵高了，因为捞钱背锅的事情，由赵高负责真的再合适不过。
但也没关系。
因为赵高还有个女婿名叫阎乐，是个挺机灵的人，适合专门出来负责办脏事儿。
毕竟捞钱这种事情。
只要捞到了一定程度，就肯定得杀掉平息众怒。
难免的事儿。
“哈哈，挺好。”
许尚终于满意的道：“其次便是在惩罚方面再加一条，屈、昭、宋、共四大家主，杖责完毕，再搁泗水宗祠默写完一百遍。”
“最后便是让他们四人前往楚地十一郡，分别在石碑上篆刻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
“届时才能让整个楚地……人尽皆知！”
……
全民基层教育，对于底层黔首民众是百利而无一害。
用启蒙教育，推进一统文字的国策落实。
再让楚地五大家族带头作为表率。
这件事九成九的稳成。
而且还不会引起太大的负面反弹。
因为楚地同样分为贵族士卿阶层，与底层黔首阶层。
许尚要做的就是打压并利用楚地五大家族，再通过启蒙教育拉拢楚地底层民众。
你想不想自己的子孙后代会识字？
想！
那就得学习秦小篆。
至于楚地士卿贵族反对与否……不太重要……
因为秦廷唯一忌惮楚地士卿贵族的地方，就是他们能够一呼百应。
倘若他们失去了裹挟万千民众的能力，其实对秦廷而言，便与案板鱼肉没有任何区别。
“夫子之意，甚好！”
华阳太后立即点头表示认可。
嬴政也迅速招来谒者，先是公布名次，称赞景清，后又把夫子和华阳太后的惩戒措施分别安排了下去。
很快。
谒者也下楼向昌文君传达完毕。
随即。
“景清，景卿，你这次表现的非常好，用秦小篆默写三字经全对，应赏！”
昌文君负手起身道：“至于昭弘、屈衡、宋义、共敖……尔等四人，共敖是个武夫，表现的差些情有可原。”
“所以，这次是屈衡垫底老末，宋义和昭弘则是不合格。”
“按照检查考教的规矩，你等三人皆当重重杖责，再论其他……来人，行杖！”
……
随着昌文君大手一挥。
十几名铁鹰锐士纷纷走了进来。
屈衡当场傻眼……
他怎么就成老末了？
这简直是没有天理啊！
昭弘和宋义也满脸懵逼，这排名真的公平吗？
似乎标准有些不对啊！
顿时！
屈衡立马开口嚎叫道：“不对，君侯，我怎么可能是垫底……你这里面有黑幕！”
昌文君冷哼一声：“屈氏一族最擅文事，试问楚地谁人不知？你屈衡身为当代家主兼族长，祭祀文脉一手抓，现在用秦小篆写对三字经中的一百字，你都做不到。这不是能力问题，而是你的态度问题！”
昌文君表示谁第一，肯定得看真本事。
至于谁老末……
自然全看夫子和陛下之意。
说你态度不行！
那你就是妥妥的不行！
昌文君沉声：“老末垫底当罚三十重杖，可以分批次打，一次打五杖，屁股开花方止……屈卿，我希望你能够抗得住五杖！”
屈衡：“……”
大秦的重杖。
绝对是童叟无欺，货真价实。
就算是大罗金仙下来了，也得板上钉钉的屁股开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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