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媒介来进行占卜需要天赋，卢西恩没有女巫的本领，所以他不是一个能够卜算出未来的人。
他只能靠着到处奔走打听来寻找凯伦索尔。
一次贸易市集，一个伤退的老兵发现了他们消失多年的曾经的军团长，这才让卢西恩辗转得知了天使的踪迹。
凯伦索尔在离开军队后去了敌国。
那里的人们生存起来有些艰难，特别是底层的士兵与劳工们，凯伦索尔去的时候，凑巧听到了他们的神——不一样的名字，建着不一样的教堂，有着同样的人类信徒。
凯伦索尔决心要一探究竟，到底那些人侍奉了一位怎样的神。
卢西恩？
凯伦索尔觉得爱很有趣，但够了，他接受过很多的爱。
把一切献上，给对方所有，期待对方的回应。
这是人们会对天使做的事情，卢西恩的爱也是如此。
凯伦索尔以为会有什么不同，后来感觉好像都差不多。他救了卢西恩一次，应该算是扯平，所以他没有太多留恋就走了。
凯伦索尔以为卢西恩会觉得知足。
他用了一段时间来学习有关这位新神的知识，新神没有雕塑，也不需要有人倾家荡产地供奉。新神的教堂里不会有人来忏悔和赎罪，人们来到这里，都好像来到了学校，大家互相帮助，教导着自己所知道的知识。
这个时候就会有一个穿着奇怪的、立挺的神父来到这里，组织大家进行歌颂，他们会吟唱山川河水，会称赞日月星辰，会纪念着死去的人们，会畅想着未来的生活。就是没人颂神。
凯伦索尔很艰难地打进了这些新神的信仰者之中。
他想教大家点石成金术，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神父也微笑着摇头，他想教大家如何净化食物上附着的巫灵，却被小孩子一口吃掉了当做展示的糖果。
上边的污浊之气在小孩子的嘴里吧唧吧唧被嚼得干干净，他惊讶地去掰孩子的嘴，可是嘴里就是普通的牙齿，不是什么真金硬铁。
凯伦索尔开始学习大家的本领，不再种花，他开始耕地，下田，纺布，用火烤熟食物。
等到卢西恩第二次找到凯伦索尔时，他正在集市上卖果酒——他自己酿的，今年的新葡萄，味道很好，开盖就能闻到香气。
卢西恩差点没有认出他来。
凯伦索尔一头金发因为日日劳作而被照得发棕，白皙到像玻璃一样的肌肤已经成了结实的小麦色，卢西恩抓住了凯伦索尔的手，指尖和掌心周围竟然还有硬硬的茧。
卢西恩不会再让凯伦索尔有再一次离开的机会。
……
“各就各位！”范昧的声音响彻在片场。
“三、二、一！”
“开拍！”
昏黄的金属烛台亮着瑟缩的光，巨大的桃花心木桌子前一个男人正在写信，他的背影显得十分宽阔，挡住了大部分本应该照到床上的光。
柔软的床铺上金发的人逐渐醒来，他这一觉睡得并不好，枕头太松软了，让他的颈椎觉得不舒服。
“你醒了。”
卢西恩转过身来，手里信已经盖好了火漆印章，没有被男人拿出房间，而是被拎着一个角，放在烛台上烧了起来。
白烟层层冒起，火苗燎到他的手上，那只手却无动于衷。
卢西恩给女巫用魔法送去了一封信，告诉她自己已经找到了想找的人，以后不用再帮忙打听了，顺便告个别，希望女巫也再也不要联系他。
另一头正在忙着给国王下咒的女巫接到信，翻了个白眼就把信丢到了一旁。
被子里的凯伦索尔直起半身，拍了拍枕头，看着愈加沉默的卷发男人：
“好久不见。”
卢西恩的手背在身后，攥成紧紧的拳头，正面脸色刻板，看不出一丝痕迹：
“渴吗，先喝点东西。”
凯伦索尔终于把枕头拍出了满意的形状，又一掀被子，窝了回去，没有接男人手里的那杯热甘菊水。
“我在你这里睡一晚，明天我还要回去看我的葡萄园。”
凯伦索尔的长金发早已剪去，如今窝在被子里，像是一个头上毛茸茸的熊。
卢西恩静了一会儿，好像连呼吸都停止了，凯伦索尔露出一只眼睛来看他，卢西恩才俯身到凯伦索尔的身边：
“不要回去了，留在我身边。”
凯伦索尔笑了一下：“不用。”
卢西恩没再说话，两人四目相对了许久，男人转身出了门。
凯伦索尔不明所以，又好好地睡了个觉才起床，喝掉了桌子边的热饮，拍拍屁股就要扭开门把手。
然后他发现自己出不去了。
门打不开，窗闭得死紧，墙也穿不出去。凯伦索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法力消逝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凯伦索尔没心思再逃跑，他回到床上思考起来自己作为天使的一生。
卢西恩会定时来送一日三餐。
丰盛的，香气扑鼻的，自己做的三餐。凯伦索尔一开始还不想吃，后来饿得肚子疼，便也不能不吃。
每次卢西恩都会在晚上睡前问一句要不要留下来，凯伦索尔都会摇头。
凯伦索尔琢磨了许久，温馨却狭小的卧室不足以容纳他的思考，也盛不下卢西恩的爱。
面对日益沉默的凯伦索尔，卢西恩关了对方十天后，还是用附了黑魔法的链子牢牢捆住对方和自己的腰，用手牵着青年走出了门。
凯伦索尔朝外看着热烈刺眼的太阳，忽然想不起来以前自己侍奉的神的模样。他看了看卢西恩的脸，眯了眯眼睛，却好似一朵瞬间枯萎的花，脸色灰白的倒了下去。
卢西恩只看到他的天使像一个苍白的吸血鬼，在太阳下惨烈地受了重伤。
凯伦索尔倒下并不是因为那令人目眩的太阳，而是自己明明要趁着来到外边的机会展开翅膀飞走，他不想再在一个人类这里耽误他终于有了尽头的生命，可是要张开时，他被一个想法凿进了脑海。
——他没有了那双伸缩自如的洁白双翅。
凯伦索尔变成了一个被神抛弃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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