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眼前，眼前？对啊，我的彷徨和犹豫不决已经害了一个又一个，我越是想周全就越搞不定所有的人和事。我就那么点儿能耐，我又能顾得上几个呢。眼前有一个最需要我的姑娘等着我去关心她，照顾她，甚至……去爱她。
我干掉啤酒起身捞起陈友才的膀子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拥抱，“谢谢哥们，谢谢你今晚对我说的话！”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朝来时的方向奔去，留下一脸懵逼的磕巴小兄弟在原地惆怅：“g，g，哥啊！你请，请客，还，还没，没……结账呢！”
……
夜里，我来到医院，悄悄开门进了田田的病房。
田田正睡着，依凡在另一张陪护床上打着盹。“你回去休息，今晚我在这陪护。”我捅了捅她的胳膊说道。
依凡迷迷糊糊睁开眼，“几点了？”
看了眼手表。她不满地问我：“这么久，你干什么去了？”突然皱起鼻子靠近我闻了闻，脸色勃然一变，压低声音对我吼道：“你可以呀你！我表妹她病成这样，你却跑出去喝酒？！”
我没多解释，只让她赶快回去休息，“睡个好觉，明天一早过来替我，我要出去办点事。”
“又干什么？你就那么忙？”
“不干什么，去公司辞职。”
她愣了一下，脸色缓和道：“你也不用着急，这里有我呢，等我妈休息好了，她也要过来打替班的。你现在辞职也解决不了什么实际问题，再说你没了工作吃什么喝什么，以后拿什么照顾我表妹？”
我什么都没说，只把她推出了病房。
那一晚，我就看着田田安静地睡在我面前，那情景宛如七年前，那时候躺在病床上的是尚未苏醒的小妹。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我正用胳膊支在病床旁打着盹，依凡悄悄打开病房门走进来，给我带了一袋早点。我边吃边悄声告诉她，吃完我就去公司办离职手续，让她暂时不要告诉田田，如果问起，就说我有急事回公司处理了。
依凡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好吧，你等会再走，过一会儿我妈过来陪护，我陪你一起走，正好顺路回家煲个鸡汤带来给表妹中午吃。”
跟依凡的妈妈交接了一下，我们离开医院叫了一辆出租车。还没有到早高峰，路面车行速度很快，大概十分钟后就赶到我公司所在的一栋独立的六层办公楼下。
我打开车门下车，却发现依凡也跟着下了车。
“干嘛？你不是要回家煲汤吗？”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也没多想，回过头就往公司大门走去。
“等等，”她跑过来拉住我，抬头看了眼公司的办公楼，又看着我欲言又止。
“你到底要干嘛？”我有点不耐烦了，甩开她就往大门里走。
“这是姨父的公司！”
“什么？”
“我说，这是田田爸爸在香港的集团公司下属的深圳分公司。”
“那还真是巧……”我苦笑摇了摇头，从裤袋里掏出烟点上，抬头望着公司写字楼一阵失神，莫名感叹道：“也许，这就是天意吧。我逃得这么远，却还是误打误撞和你成了室友，而你，又是她的表姐；当初那么多工作我偏偏选了这家公司，而这家公司竟然是她爸爸的产业……天意啊！也许，是我欠她的，老天现在要去我偿还了！”
我没再停留，进公司果断办理了离职手续。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依凡和她妈妈都在，正一口一口地喂田田喝鸡汤。
我怕田田着凉，便将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田田见我回来很是高兴，虽然当着几个人的面没说什么，但眼中满足的笑意却无疑显露了出来，吃饭的速度也不觉快了几分。
依凡的妈妈又嘱咐了几句，就赶回出租房做晚餐去了，我让依凡也陪着回去忙活，将她赶走了。
病房里就剩下田田和我。
“爸爸说，他明天就能到深圳了。”
“哦，”我有点词穷，想了想还是很认真地问道：“田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体力恢复了一些么？”
“嗯，好多了。”她轻叹了一口气，拉着我的手说道：“你别担心，我现在的症状不是特别明显，身体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需要安慰的是你，不是我。”我的打断田田说道，“你不要到了现在这个样子还要替我考虑，好吗？”我有点生气，皱着眉头不再看她。
她慌了，不知所措地结结巴巴道：“萧东，你别，别生气，是我不好，我，我，我让你担心了！”
我站起身打开了窗户，让户外新鲜而湿热的空气透一些进房间。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让你伤心，让你难过，让你费心尽思地为我着想！田田，为什么直到今天你都还这样委屈？你知道吗，看到你这样，我的心就像是被刀子剜过一样，真希望你能任性一回，想怎样你就大胆说出来！”我回过头，激动地冲她喊道：“当初你爱我爱得那么深，如果你能大胆留在我身边，而不是为照顾了我的神经病情绪而跑得远远的，还去了条件那么艰苦的地方折磨自己，或许……你今天就不会得这个病！”
我痛苦地甩头，不自觉摸出一根烟点上，从窗户探出半个头使劲呼吸着烟雾。
身后传来田田的轻声叹息。
“不是这样的。虽然，很多专家都说我得的病跟遗传关系不大，可能是外界感染或者自己身体紊乱导致的……
但是，你知道吗，这个疾病至今也没有被医学界搞清楚弄明白，所有的结论只是基于数据统计的判断和猜测。
联想到我妈妈也是因为这个病去世的，这种几率，只能说它是妈妈埋在我身体里的一颗种子，到了时候，它就自然发芽了。一定是妈妈太想我了，想我去陪她，她太寂寞了……
萧东，所以这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不要这样自责。今天，你能在我身边陪我说说话，我就，我就很开心了，真的！”
“田田，”我打断她，熄灭了烟头，走到她床边俯下身发誓，“不管你的病要治多久，最后的结果是怎样，我萧东都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你！如果我今天说到却没有做到，就罚我陪你一起受罪，罚我陪你一起……”
最终，那个“死”字我还是没能说出口。我企盼奇迹的出现，更企盼田田能因为我的陪伴，会更坚强地面对自己的命运。
田田迅速抬手堵住我的嘴，“不，我不许你这样说！”
“有些人，与不爱的人，甚至不喜欢的人年复一年地生活在一起，长命百岁。有些人，只要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哪怕一天，她都是幸福的，哪怕一天过后便死去，她也是幸福地死去。而我，更喜欢后者。”
“你不要说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拳杵向床头柜，那硬质塑料做的床头柜被我打得凹进去一块，出了裂纹。
田田急忙抽出纸巾擦着我被划伤的手，心疼地喊道：“你干什么呀，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你自己！当初我就是心疼你苦着自己，担心你总是烦恼，才离开你的。我想你好好的，我想你好好的呀！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你自己！你这样，我比你更疼，我……”喊着喊着，她已泣不成声。
“求求你不要这样了，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管在我生前还是死后！”
终于，还是她决绝地说出了那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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