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林振业来说，虽然不至于需要仰望宋之昂这样的人，但与之结交，也算得上是一件很有价值的事情。
不说宋之昂在纽约的生意做得有多大，在海外华人的圈子里地位有多高，最起码，宋之昂表现出来的是一个人品高洁的形象。
所以，在宴会上，林振业和宋之昂聊得相当愉快。周云虎也加入了聊天之中，说了一些汽车收藏的事情，和宋之昂更加投缘。
一直到了宴会结束，回家的路上，林振业才发现林煜有些异常。他情绪不高，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烦恼着。
林振业问道：“小煜，累了吗？这种活动，你要是觉得无聊，以后就不要参与了。”
林煜摇了摇头，对林振业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爸，这个宋之昂肯定有大问题。”
听了林煜的话，林振业并没有因为席间对宋之昂的印象极好而反驳。再怎么样，宋之昂是今天刚认识的陌生人，而林煜是养了二十多年的亲儿子。
“小煜，你觉得他哪里有问题？咱们一起来分析一下。”
“爸，你有没有觉得，宋之昂的口音有点问题？”
林振业回忆了一下，他接触的五湖四海的商人很多，对全国各地的口音倒也还算是熟悉。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发现了。虽然总体来说宋之昂的普通话很标准，但是细分析的话，确实有点闽南港台混杂的意思。不过，这也挺正常的，海外华人中，祖籍是这些地方的本来就多吧。”
林煜点了点头，确实，林振业说的这个理由很充分，反而是自己从这个点对宋之昂起疑心，显得有些牵强了。
可是，对于要不要把王新浪报信的事情告诉林振业，林煜还是有些犹豫的。
正当林煜纠结的时候，林振业又说道：“其实，宋之昂年轻时候的经历，确实挺坎坷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对故乡有这么深刻的感情，说好的是可敬；但要是阴谋论一些，确实就是可疑了。”
年轻时候的经历？
林煜好奇地问道：“宋之昂不是二代移民吗？他年轻时候的经历，和国内有什么关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宋之昂并不是在鹰国白手起家的，他的父辈就是在纽约有些名头的富商了。
林振业答道：“是统战的干部给我的资料。宋之昂的家人虽然在建国后没多久就举家移民了，但是那时候他刚出生，就把他和他的母亲留下了。等到再想接他们母子走的时候，国内的情势已经变了。”
这话，林振业没有说得太明白，但林煜是可以自己脑补的。有一部老电影叫做《牧马人》，宋之昂早年的经历，估计和电影中的男主许灵均有些相似。
“所以，宋之昂的童年和少年事情都不算轻松。虽然磕磕绊绊地上到了高中，但是根本没办法继续升学，而是被下放到了极艰苦的地区。他是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才重新被海外的家人联系到的。”
这么说，林煜就明白了。
宋之昂并没有等到一个人推开他的家门问：“老宋，你要老婆不要？”
而是在此之前，他就已经离开了华夏。
等等！下放...好像有一道灵光，从林煜的脑海之中闪了过去。
林振业不知道自己就讲了一些宋之昂年轻时候的事情，儿子怎么突然就兴奋了起来。
林煜却是已经拨通了白杨木的电话，都没有顾得上打招呼，就直接问道：“师父，您当时下放的时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宋之昂的？”
白杨木回忆了一下，答道：“没有叫宋之昂的，但是有个姓宋的，叫宋健民。不过不是很熟，而且后来他调走了。”
名字不一样了吗？林煜想了一下，宋之昂改过名字，也是很有可能的。毕竟“之昂”这种颇具小资气息的名字，在那个年代显得很不合群。
他立刻把宋之昂的照片发给了白杨木，问道：“师父，您回忆一下，这是您说的宋健民吗？”
白杨木能感觉出林煜语气中的急切，丝毫没有耽误功夫，点开了林煜发过来的照片，认真回忆了起来。
这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当时的宋健民只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而此刻的宋之昂就算保养得再好，也已经垂垂老矣。
但是，白杨木还是把这两张面孔给重叠上了。
“没错，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林煜又抛出了一个重磅问题：“师父，您再看一看，宋之昂，长得和贺流年是不是有点像？”
林煜在近距离见到宋之昂的时候，就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感。
当时，他以为熟悉感是来源于宋之昂的步态，和他昨晚在公安局看的监控里的那个人很像。
但是现在他才发现，那只是熟悉感的来源之一。另一个来源，应该就是宋之昂和贺流年长得有三分像的这张脸。
贺流年，是一个要水平没水平，要人品没人品的导演。也是害死了其养父，白杨木的挚友贺全的那条白眼狼。
林振业说起宋之昂曾经被下放，林煜就就开始进行头脑风暴，在脑海中搜索所有“下放”有关的事件。
他想到了白杨木也曾经被下放改造，而就是在那期间，他的挚友贺全收养了一个弃婴，给他取名为贺流年。
而把这一条线串上之后，林煜终于可以推断出——贺流年的生父，应该就是宋之昂了。
呸，那个畜生根本不配姓贺，这些年来一直依旧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只是因为没找到可以替代的词。
从今天开始，应该称呼其为宋某某了。
那个年代，虽然保守，虽然还在强调阶级斗争，但是宋之昂凭着那张老了都依旧风度翩翩的脸，哄骗年少无知的女青年，生下了宋某某，还是很有可能的。
只不过，估计在宋某某出生前，宋之昂就已经被他的家人接去海外了，所以，他当时未必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但是现在，宋之昂是肯定知道宋某某是他的儿子的，这也可以解释王新浪没发出来的那条微信消息：宋之昂要害林煜。
这并不是无缘无故的恨。一定要追究的话，是林煜把宋某某逼出了华夏，并且让他没办法通过正常渠道出国，才会让他葬身于亚马逊雨林的巨蟒腹中。
而确定了宋之昂就是王新浪消息里说的要害林煜的“宋老”之后，林煜就更不可能相信他是一个对故乡有感情的华裔商人了。
宋之昂的儿子宋某某，已经可以确定是一个人渣败类了。
而宋之昂的父亲，现在是已经对其形象进行了美化，但是放在那个年代，说得直白一些，他也就是一个在建国初期抛妻弃子外逃的资本家，不算什么好人。
歹竹出好笋这种事情虽然少见，但还是有的。可是一个人的父亲和儿子都是骨子里带着的凉薄，唯独夹在中间的这一代是纯良的白莲花，这种事情林煜翻遍史书也找不出来。
这种情况下，宋之昂对故乡不可能有什么感情。而他还如此积极地推动两国之间贸易往来，林煜倒是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间谍。
而且必然是那种指挥策划了很多行动的间谍头子。这次他来田城，应该也是带着某个大阴谋来的。恐怕不仅是要找林煜报仇，还有更多的图谋。
接下来的事情就用不着林煜纠结了，他把自己已知的信息全部上报给了国安部门。
然后压力就来到了林振业同志的身上。他必须在国安部门掌握确切证据，宋之昂露出破绽之前，稳住这个间谍头子。
林振业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不是专业演员，但他也曾经凭借着在《沪上锦绣》中的出色演绎荣获春风奖最佳男配角的提名。
在宋之昂本身就对林家有所不同的情况下，林振业想要稳住他并不难。
第二天，林振业带着宋之昂到双木的工厂参观。林振业毫无保留地把工厂的生产一线给展示了出来。
宋之昂真诚地夸赞道：“林董啊，今天双木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我没想到，国内还有员工福利做得这么到位的工厂，真是打破了我对国内轻工业的很多刻板印象啊！”
林振业嘴上说着，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应该做的，却又让宋之昂感受到了他的一丝遗憾。
晚间，林振业开家宴接待了宋之昂。两人相谈甚欢，推杯换盏之间，林振业不胜酒力，说话越来越“暴露本性”。
“员工福利...呵呵呵，要不是地方政府要竖我当典型，我怎么会浪费那么多钱？宋老先生，你是不知道，我是表面风光，公司的摊子大，钱是挣不了多少啊！”
“呵呵呵，宋大哥，国内的营商环境，是真的不行，越来越差！老哥哥，今天，我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您老，要多带带我。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林振业越说越露骨，宋之昂的笑意越来越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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