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是个女的，眼珠子凸出来，眼睑底下流淌着一行血，唇色红黑交掺，看上去很是渗人。
陈知洵盯着她，倒是也不害怕，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
林清禾转身往外边走:“你阴气太重，离柳夫人远点，随我来。”
陈知洵立即目光如炬，下意识想要驱赶阴魂。
一张符啪的贴在他脸上，红莲跳到他肩膀上，阴恻恻道：“陈大人虽是官身，却也是凡人之躯，这时候上去，莫非也想被阴魂缠住？”
陈知洵立即往后退，将脸上的符揭下来，放在心口跟上去。
林清禾在偏院周围画了圈，不让阴魂的阴煞气泄出去。
陈府婢女不得靠近。
林清禾坐主座，下座是陈知洵。
红莲一进厅里就化成人形，她穿着西域所制的舞裙，露出平坦的小腹，裙头周边缝制了一圈红宝石，脚腕带了圈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陈知洵看了眼便低头喝茶。
红莲娇笑声，扭着胯在他旁侧坐下：“陈大人为何不敢看我，是因为我太美了吗？”
林清禾轻咳：“红莲，别逗他。”
再看他，陈知洵头都要低到茶水里去了。
红莲朝林清禾做了个鬼脸，坐姿正经起来，看着阴魂：“你要少观主做哪门子主？生前受了如何冤屈。”
要说这个，陈知洵精神一振。
他是大理寺的判官。
阴魂都找林清禾，她是百鬼中的判官。
他想知道，林清禾是如何判的。
阴魂未说话，哭声已响，她一哭简直是惊天动地，天公开始打雷，狂风肆虐，大雨将至。
林清禾惊讶不已，阴魂哭，天象变，这等奇异事，她也是第一次见。
“莫哭，慢慢说。”林清禾道。
阴魂匍匐在地上，抽噎道：“少观主，我是章家嫡女章颖，”
章家嫡女！陈知洵惊的起身，上前几步，细细打量阴魂的长相。
她的脸布满了可怖的疤痕，看不清原容貌，可陈知洵的印象里，章家嫡女如青莲般秀雅，温柔似水，丑陋跟她压根不沾边。
林清禾道：“你认识她？”
陈知洵点头：“章小姐的父亲是监察，祖父是兵部尚书，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章小姐不是远嫁到江南外祖家了，怎么会.....”
“陈大人是想说，我怎会变成今天这样吧。”章颖勾起抹自嘲的笑，伸手摸着脸上的疤，眼泪不断的往下掉，眼底闪烁极大的痛苦跟恨意。
轰隆！天雷滚滚，倾盆大雨。
京城的百姓纷纷抬头，被这突如其来的雨所惊。
章颖泪眼婆娑间，面前出现一张锦帕：“别哭了，再哭天都要塌了。”
章颖擦了擦泪，有些不好意思行礼：“让少观主见笑了。”
红莲上前搂住她的肩：“爱哭的人，性情都比较柔，你为何会缠上柳夫人啊。”
“柳夫人夜里折金元宝，吸引了许多阴魂前来，我也在其中，柳夫人当时似有察觉，朝我看来，我两人对视上的那一刻， 我便不受控制的朝她走去，等回过神来，我已与她混为一体。”章颖道。
林清禾道：“这不是重点。”
章颖顿了下，擦干泪：“章家的军功，是我打下来的。”
陈知洵大吃一惊：“你的意思是，当年那个赫赫有名的骠骑将军是你！”
章颖点头：“我跟章名是龙凤胎，八年前蛮夷来犯，我祖父领命前往迎战，是我随他去的。
世人都以为章名擅武，擅骑射，殊不知他压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只要是有章家公子展示武力的场合，都是我。”
林清禾跟陈知洵对视眼。
陈知洵道：“当年蛮夷一战，骠骑将军率领五千精锐兵，不仅将敌方一万人马反杀，还将对方一处老巢捣了，这一举直接让敌方军心溃散，这场仗，我们打赢了！”
他又摇摇头：“难怪近些年，章名将军称病，说是再也上不了战场了，原来他冒领了你的军功。”
章颖苦笑：“是，当年我一回京城，到府上就被囚禁在屋里，祖父要我好好待字闺中，准备嫁人，我答应了。
但我弟弟却不愿放过我，怕我有朝一日会说出真相，他不信我。
所以他找人划破我的脸，让他人辨认不出我的脸，祖父知晓后，却并未责怪他，第二日就送我去江南，对外说我出嫁了。
在路上时遭遇刺客，在战场上我本就负伤，来者皆是一等一的高手，跟随我的婢女都不会武功，我一人难敌十人，当场被刺穿。
死前我看到了他们衣袖绣着的暗字，是章。”
章颖捂着脸，血泪从手指缝隙不断流出。
她不明白，为何至亲都不愿信她。
为何在章名对她做出那等恶劣残忍之事，祖父跟父亲都选择沉默，并且替他善后，让她这个死人永远说不了话。
就因为她是女子么？
她说完，厅里久久都没有声音。
寂静中，林清禾开口：“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章颖眼神发狠：“少观主，我想要真相大白，我想要章家付出应有的代价！”
“好，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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