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衙门。
崔如渊坐在厅堂中，这里距离朱雀门很近，外面来来往往的吆喝声，能够清晰的听见。
而每一声，就好似巨锤，一遍遍捶打着他的心。
都要被打成撒尿牛丸那般的韧性了，可，这锤却还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诏令，湿了一大遍。
从太庙到衙门短短的距离间，他这辈子的泪都仿佛要流尽了。
这是屈辱！
这是耻辱！
相比于区区万担多点的粮食，这才是让他久久无法释怀的事情！！！
户部缺粮食吗？
笑话！
只要户部愿意，就算是十万担粮食也能轻轻松松挤出来，可是现在，这不是粮食的事了。
张楚，当着衮衮诸公的面，不仅火中取栗，还他娘的真让他做到了！
无疑，这对户部的威严，这对户部的地位，是有不小的挑战和影响的。
自己堂堂户部尚书，在他面前，就好似一个新兵蛋子！
该死！
该杀！
想到这里，崔如渊就觉得自己心疼的厉害，整个人都有些抽搐。
“崔公。”
卢承庆走了进来，轻轻躬身，他望着脸色阴沉的崔如渊，谨慎询问道：“朝廷的这个诏令，是否执行？”
卢承庆何尝不知道，现在崔如渊几乎就是在山火爆发的顶尖上，可，不问也不行啊。
这诏令在衮衮诸公面前下发，若是户部一直迟迟拖着不办，那么，就不是丢人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御史言官怕是都要兴奋的张牙舞爪的冲上来了。
到时候，户部更是被动，而这个诏令，却还得执行。
既如此，还不如早早的执行了去，省的后面麻烦。
反正，这个人，已经丢丢完了。
崔如渊深吸口气，他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呐？可心里那感觉·······
卢承庆咬着牙，抬头望了眼卢承庆，而后，双手捂着来拿，沙哑道：“去办吧。”
卢承庆急忙应下，心里也松了口气，匆匆去安排了。
“崔公。”
也就在此刻，长孙无忌，萧瑀和高士廉走了进来了。
崔如渊捂着脸的手指，张开了一条缝隙，见是他们三人，长叹一声：“你们，也是来看老夫笑话的吗？”
“崔公怎能这么说呐？”萧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唏嘘道：“老夫的心情，和崔公又有什么不一样呐？”
“哎······”
“谁能料到，此子，竟如此狡诈，连这么不要脸的法子，都能想出来。”
“防不胜防，防不胜防啊。”
萧瑀脸上也充满了苦涩。
虽说这一次户部是首当其冲，成为了衮衮诸公嘴里的谈资，可，他岂是又能躲过去么？
堂堂尚书省左仆射定下的计策，最后竟被一个小小的秦川子推翻，然后，事实证明，人家比自己做的更好。
这种感觉，何其糟心啊！！！
萧瑀现在走在路上，每经过一个官员，尽管官员对自己毕恭毕敬，可他总是感觉，当自己走过后，对方就在背后对自己叽叽歪歪。
衙门，可不是什么高尚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话，各大衙门就是加强版的街头巷尾的长舌妇集中营。
甚至于，嚼舌根子比长舌妇还要严重，并且，面前一套背后一套，防不胜防！
高士廉和长孙无忌也都是一叹，在旁边的案首处，坐下。
“此子那番话，老夫差点都被他骗过去。”
“还以为，他真的转了性子，和光同尘起来了，没想到，最后穷图匕现，贼他娘·······”
“太狡诈了！！！”
“太无耻了！！！”
“这天下，怎么能有这样的人啊。”
高士廉也控制不住的怒喷。
如果自己当时是崔如渊，怕是，也会上了这小子的道。
但，不得不说，那番话刚开始听着确实是飘飘然。
可后面的转折·······
长孙无忌见三人情绪都无比低沉，不得不安慰道：“崔公，萧公，高公，你们也不必太过于上心了。”
“这事，本就不是一件太大的事，区区万担多点的粮食，给他，就给他了，就当是打发叫花子了。”
“就算他有粮食，又如何？”
“瞧着吧，过一阵子，少不了冻死的百姓，到时候，你们若是还过不去这个坎，不妨拿这件事做做文章。”
“交代几个御史，上疏弹劾。虽说，这事也不好怎么真的动摇他，可总是能恶心恶心的。”
长孙无忌伸手抚了下茶壶，尚且温热，便给三人斟了杯茶，笑着说道。
崔如渊他们三人相互瞧了一眼，都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有沉默。
不过，这个梁子，他们心里结结实实的记下了。
如果说之前张楚是得罪的高门大户，是宏观上的得罪了他们，而现在，则是真真切切的和他们这个人，结了仇，有了过节。
此子！
太可恶了！
“哎呦，高公，赵公，萧公，你们在这里啊，可让咱家好找。”
“陛下，请你们过去呐。”
“说是有要事商议！”
片刻后，传令内侍的声音响起，长孙无忌，萧瑀和高士廉相视一眼，不敢耽搁，赶忙向崔如渊告辞。
“高公公，陛下这么急，什么事？”
“赵公，咱家也不知道啊，等见了陛下，你们就清楚了。”
“那不知还有谁么？”
“房公，徐公都在。”
“这样啊，那辛苦高公公了，快走吧。”
“·········”
三人步伐匆匆。
崔如渊望着他们的背影，当脚步声远去，这里又安静下来，自然，朱雀门外的吆喝声，又传来了。
崔如渊捂上了耳朵。
好一阵子放下。
还有！
“哼！”
他忍不了了，一甩袖子，直接溜号回家去了。
崔如渊烦闷的厉害，可是张楚坐在一辆牛车上，虽说摇摆震颤的厉害，可心情愉悦的很啊。
经过小一日的奋战，仓库里的粮食，已经差不多全都装车了。
留下李泰在那里打扫尾巴就是了。
张楚则带着房遗爱和裴行俭，坐上了前往北山的牛车。
夕阳开始泛起来不一样的橘红。
这是快要落山的征兆。
但，在阳光下，巍峨遥长的运粮车队，一路绵延压根看不到尽头。
“大哥，你这主意，真的是太牛皮了！”
“哈哈哈········”
“有了这些粮食，北山百姓今年冬，算是彻底无碍了。”
房遗爱兴奋的惊呼道。
裴行俭也是崇拜，激动，羡慕，敬爱的望着张楚，师父今日的操作，让他都傻眼了，更是让他感到心中的澎湃！
说句实话，裴行俭做梦梦到的自己长大要变成的人物，就是师父这般的潇洒！
可以说师父就是自己的人生模板了。
张楚抄着手，迎着渐渐越来越浓的晚风，眯了下眼眸，心情也着实不错。
“是啊。”
“粮食够了，接下来只需要大力建设生产线就好了。”
“不知道石老头他们干的怎么样了。”
“今日，快过去了，明日，后日，这两日过去，陇右道的百姓差不多该到的就到了。”
“如此，火力全开，大唐煤业的牌子，也能挂起来了。”
来的时候，张楚交给了石老头他们，先圈出一片最容易开采煤炭的地区，先简单处理处理上面的泥土，扎上些许的篱笆什么的，做好准备。
等到人到了，粮全了，将进入疯狂生产阶段。
石涅正式改名了，就叫做煤炭！
随着煤炭的大力发展和广泛使用，石涅这两个字，将成为历史。
其实这不仅仅是念起来顺口的事情，还是有很浓厚商业推广上的考量的。
石涅，这两个虽说大唐百姓都知道，也都更是熟悉，可只要一提起来，百姓皆敬而远之，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能吃人，能死人。
就算能下力气进行解释，然后用煤饼的效果一点点改变百姓心中对石涅的固有印象，可，为何要多费这么多力气？
人心难改！
不妨直接叫煤炭，这名字，百姓陌生，不知道是什么，接受起来也将比石涅轻松的多，而且，经过加工后的煤饼和石涅已是有了不少差距。
等到百姓享受到煤饼的好处，自然，煤炭这个名字就一下子便立住了。
到后面就算知道煤炭是石涅制作的，百姓也不会说什么，顶天了就是诧异一下，然后该用还是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其实，这也是后世很常见的包装借壳上市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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