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想到了蔡厚示，那孩子在方山县挂职，他虽然并不分管教育，应该会了解一些真实的情况吧。
想到这里，周锡炎拨通了蔡厚示的电话。
蔡厚示听说了全市通报批评，但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周锡炎，还给周锡炎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和压力。
因此说话分外谨慎，但隐隐有为陈明信帮腔的意思：“周叔叔，国家要求除特殊学生外，百分之百九年义务教育普及率，咱们黄江根本打不到，于是下调到了百分之九十五，洛城市再次下调，标准是百分之九十。
其实这也是摆在明面的标准而已，除了洛水区，其他县区根本达不到，方山县这种贫困县更加达不到，为了应付检查，只能数据造假，教育检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在下面的地级市里，是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周叔叔，我没有具体调查过，但可以肯定，通过陈副县长这几个月的努力，方山县的普及率所有提升，至于学校基础建设，副县长没有财权，陈明信又能怎么办呢？说到底，还是区域经济发展严重滞后的问题。”
周锡炎苦笑道：“听你这么一说，这个副县长还是个不错的干部，有功无过，只是掀开了盖子，触及到了其他人的面子和利益。”
“周叔叔，这个陈明信我跟您汇报过，他当过刘孟鑫的秘书，就是他追着车祸案不放，把原县委办主任祖照明逼得在机场自杀。
此人我也有点看不透，不过能力和人品没有问题，我在想……”说到这里，蔡厚示停了下来。
“跟老叔我还有啥不能说的，放心吧，我用的红色保密专线，除了国安，其他人没有胆子监听。”蔡厚示吞吞吐吐的态度让周锡炎非常不满意。
“周叔叔，我在想，这会不会是陈明信故意的呢？利用政治对手想要扳倒他，故意露出破绽，将方山县教育现状的真相曝光，以此吸引各界的关注，从而获取巨额的补助。”
“不可能吧？一个三十多岁的副县长，能有这么深沉的心机？而且洛城市是张省长的势力范围，他能有这样的胆量！就目前的局势而言，普及率不达标，不管他找什么理由，都有被踢出局的风险。”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不靠谱，因此才犹豫要不要说出自己的判断。”
“嗯，厚示，你在当地，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对我而言很有帮助。你暗中深入调查一下，如果这个陈明信有这样的魄力和心机，说明是个可造之材，我要启动政审程序，如果审核没有问题，我决定向中组部推荐这样的同志。
对了，厚示，方山县局势复杂，一旦深入调查，可能会触及有些人的利益，那些人利益熏心，已经魔怔了，刘孟鑫当年就死在了方山县，你不能不放，这样吧，如果你感受到有危险，就去县武警看守中队找中队长张超，他是省纪委和省武警总队联合布置在方山的武装力量，关键时候起码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厚示，一定要注意安全……万一你再出了事，百年以后我见到你爹，没法交待啊！”说到最后，周锡炎絮絮叨叨，像个老太婆。
蔡厚示鼻子一酸：“周叔叔，没那么夸张，不过我会提前去一趟武警总队，跟张队长建立联系的。”
——
市教育局通报批评，让方山县颜面扫地，紧急常委会上，县委书记周克让借机发作，将陈明信贬得一文不值。县组织部长贾孟博提出立即撤职，换一个负责人，争取挽回负面影响，被易评梅当场否决。
理由很简单，全县这么多乡镇，就检查了一个春台镇，就撤换分管教育的副县长，未免过于草率和不负责任。
贾孟博站出来反对道：“易县长，如今舆情汹汹，上下压力很大，撤换陈县长才有可能压下这个事情。”
易评梅扫了贾孟博一眼，淡淡地反问道：“后续呢？贾部长，你懂政府内部的事务吗？如果明年普及率依然不达标，你承担责任还是我这个县长承担责任？”
贾孟博后面的话，被易评梅的反问堵了回去。方山县的经济状况摆在这里，说接手教育系统，也不敢保证能够完成任务。
周克让此时说道：“易县长，现在县政府那边打算怎么怎么应对？”
“县财政没钱，基础建设我也没有办法，但根据陈副县长的汇报，普及率有显着提高，等着吧，等市教育检查完毕，看看其他乡镇的情况再说。”
周克让扭头看了一下眯着眼睛养神的李勇，再看看跃跃欲试的覃来义，反正优势在自己手中，不想此时翻脸，于是转移了话题。
易评梅看似沉静，心里也没底，等到晚上，揪着陈明信的耳朵问道：“明信，你怎么回事，事情闹大了，你好像没事人一样，今天会上周克让和贾孟博已经提议撤换你了。”
怀孕初期，身子不稳，情绪也不稳，陈明信小心翼翼地翻过身，陪着笑脸解释道：“有你和覃书记在，常委会又不是周克让家开的，他说撤换就撤换。别担心啦，我心里有数。”
啪！陈明信胳膊上挨了一巴掌，好像打得有点过重，易评梅又轻轻地揉着，嘴里也没闲着：“你以前说普及率没问题，说春台镇是你故意留的破绽，操作好了，能打周克让措手不及，甚至能将陈顺和宋鹤翔踢走，可是现在的情况明显失控了呀，周克让并没有夸大其词，内参上都报道了，根本就压不住。”
“内参都报道了？”陈明信顿时兴奋起来，一骨碌爬起来，伸手捏了捏易评梅的脸颊，笑道：“评梅，咱们总是说没钱，这下机会来了。中央划拨贫困县的款项有标准，但是各部委的政策倾斜也非常重要。方山籍或者跟方山有关系的老干部非常多，只是平时不好发声，现在事情闹大了，上面不得派人调查吗？我们是真穷，上面随便给点，就能够解决方山县教育系统的燃眉之急。”
“你早有预谋？为什么不提前跟我汇报！”易评梅本来帮陈明信揉肩膀，现在生气直接拧了一把，疼得陈明信叫了一声。
“谋杀亲夫啊，下手这么狠！”
“拧死你才好呢，连我也瞒着。”
“我事先也没想这么深远，市教育局来了之后，我觉得可以利用市教育局和王巧琳急着收拾我的心理，借力打力，将方山县的现状曝光。
这么做可能会给市里和省里带来一些被动，但好处是方山县必然能够获得一大批援助，解决孩子们上学的困境。”
“唉，明信，我明白你的心思，但是不管怎么说，你都要负责任的呀！未来的仕途咋办，哪个领导敢让你担任重要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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