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斩妖除魔这种扬名立万的事，佛门从来都是抢着上的，可如今却如此安静，这不太符合常理。
不过想想也是，我这一身因果，也就地藏这个不知深浅的敢凑过来，其他菩萨以上修成正果的，都不想沾染。
只有欢喜这种不上不下的罗汉，妄想渡我收获功德。
我松了口气，就如今这阵仗，已经是天庭看的起我了。
这九天十地之内，不知多少双眼睛看着这里，想想我还挺自豪。
我看向太乙救苦天尊，或许，当初酆都打碎镇魂铃，为了，就是给我一些底气，而我昏睡一千年，也是怕我惹事。
轮回异动，他们知道肯定是我搞的鬼。
神荼劝过我，我没听，这么看来当初和尚出手，倒是护我一护。
这么想我还挺感动。
“你是不是觉得吃定我了？”我伸手拢了拢有些凌乱的头发，打架也要注意形象。
以后史书记载的鬼神就是风姿卓越，而不是毛脸雷公嘴。
我身形一闪，对着他当头斩下。
太乙周身九色流光护体，我知道一次不行，身形闪现间连砍数刀。
“你们道家不讲自然讲无为吗？为什么就容不下我？”
“何为自然？有聚有散是自然，缘起缘灭是自然，生老病死是自然，兴衰更替是自然。得不到就应放下，放下就应舍得，而有舍才有得，可什么都想要，执念从生，怨恨累积，就成了你。”
“可有人就有执念。”
“所以无为而无不为，应顺势而为。水往低处流，可偏偏要逆水行舟。顺流而下是大海，逆流而上是悬崖，”
“你……在渡我？”
“贫道誓愿救渡一切众生。”
“所以你救渡的方式是让我去死？”
“何为生，何为死？你身为鬼神，应该比我明白这个道理。”
“那我还是我吗？”
“可你，又是谁？”
“……”
我看着他觉得好像被耍了。
我反手握刀，不想听他废话，对着其中一点，将怨气汇至刀尖，猛的扎了下去：“破。”
“咔。”
九色神光寸寸开裂，我欺身上前，他拔出身后宝剑。
我拼着不要命的打法，也不管身上是否有伤，就是要咬下对方一块肉下来。
一来一去，看似有来有回，可我奈何不了他。
“忘川，你还没想明白吗？你从众生来，自然回归众生去，”
“老头你给我闭嘴，要我死，你怎么不死？”
“那你觉得贫道是谁？”
“嗯？太乙救苦天尊？”
难道他还能有人易容不成？
他挥剑一扫，向后远离。
我正要去追，就看他一身道袍消散，身着霞衣，头戴冕旒，从一个白胡子老头，一下子变成了个威严的帝王，胡子都黑了。
“……”我都忘了砍，看着他呜呼啦呼青华变身。
“本帝东极青华大帝。”
“你这样有意思吗？”
“现在我是谁？”
“所以？”
“你再看看，我还是谁。”
我觉得这老头在给我玩一种很新型的魔术。
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一个人，慢慢变成两个人，三个人，最后十个人分散四周，把我围在中心。
“本尊……玉宝皇上天尊……本尊……”
我有点傻，看着他们一个个给我宣布名号。
十方救苦天尊，曾经地府十殿未曾归位时，最早的十殿之主，可以说，如今的他，掌控一切地府职能。
十道身形齐齐动手，向我拍来。
“你以为我是一般小鬼吗？”
我不退反进，周身涌出无数鬼爪，与之轰上。
“轰。”
天宫再一次震荡起来。
我身化万千，又逐渐合一，对准一个一刀挥下，忘川扬起，穿梭在水流之中，不停的砍杀。
“痴儿。”他摇了摇头，十方天尊同时高举右手。
“十方世界，现。”
与此同时，我周身环境一下就变了。
“靠，老头你玩不起。”
我冲向一个方向，可无边无际。
我举着鬼神印乱砸，刀芒四处乱起，可宛如陷入泥潭，不起涟漪。
戾气在滋生，我要疯了。
“放我出去，有本事我们硬刚。”
十方天尊，相互间接，化作十方世界，将我困住了。
甚至我想联系留在外面的忘川水都联系不上。
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见。
“啊。”
怨气包裹，渐渐侵蚀我的神智，让我越来越不受控制，我试图冲破这个囚笼，可一点用都没有。
“忘川，在此好好想想，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老子是你爹。”
忽然五雷轰顶当头砸下，无尽罡风狂卷而来，满天火焰呼啸而至。
三灾同时降下，全都落在我身上，疼的我身上一缕缕阴气飘起，然后消散无踪。
“你以为这样就能灭了老子？我看能轰我到什么时候。”
我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紧守元神，看着身体被瞬间冲散，然后再聚拢。
五雷，罡风，阴火在我身上肆虐，不断在瓦解与重塑中周而复始。
渐渐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我第一次在忘川中睁开眼，那时我还是个魂体，就看到孟婆笑眯眯的看着我，问我醒了？
她让我跟着她，在奈何桥，洗刷众生记忆。
他给我讲什么是人，什么是鬼，什么是神。
看一个个鬼魂笑着哭着来，哭着笑着走。
无聊时除了修炼，我就在忘川游泳，我觉得很舒服。
后来我遇到了酆都，他看我无所事事，给了我一个鬼差的差事，把我赶出了地府，还跟我画大饼，许诺我升职加薪。
而人间悠悠几百年，我看了太多人，太多事，我开始疑惑，我是谁？
我回了地府，在地府四处游荡，心不平，则不静。
打架斗殴，四处捣乱，可除了钟馗，不是劝我就是躲我。
直到在地狱，我遇到了和尚。
我觉得他和那些鬼都不一样，金光闪闪的，看上去好像很值钱。
而且听他念经，我感觉很平静，很舒服。
他看我喜欢，让我和他一起。
直到我发现他好像个大忽悠，我走了。
在这人间兜兜转转上千年。
可万丈红尘进去容易出来难，我开始懂那些不愿轮回的鬼了。
一个个我曾经都已经忘了的身影从我脑海中划过，那是我渡过的魂。
他们的人生在我眼前呈现，
看着看着，我开始有些困了。
我感觉好累，就这样算了吧。
天道无常，命运本就如此，不如顺其自然，何必再忙？
我好像一下子就想开了。
困意席卷而来，我觉得好舒服，好像回到了忘川河，河水包裹着我，顺流不知要把我带到哪。
隐隐约约我好像看到一朵红花，飘在河水之上，花瓣摇曳，盛开两岸。
好美，好香。
可就在我将要合眼时，耳边一阵琴音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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