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孔，这些冰窖，的确要卖？”
“当真，当真。”
孔方得意地指向街巷的两侧。
“这条街，共有冰窖八处，今日全部售出！”
他面前的商户们，都有些犹豫。
“眼看要到采冰时节，卖价可不低！”
因为紧挨着太湖的关系。
吴县有采冰上的便利。
冬天随处可见的冰块。
一到夏天就成了供不应求的紧俏商品。
可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就是怎么保存冰块成了问题。
冰当然要放在冰窖里。
窍门全在挖冰窖上。
一?要建在背阴避风处?。
二要建在地势较高处。
三要靠近水源?。
要挖下十数丈，再一层层把土夯实，砌上青砖。
下铺青石、芦苇。
上隔草席、糠皮。
在吴县找这么个地方极为不易。
更别说今年涨秋汛，给周边冰窖也淹了个十有七八。
就剩下孔方手里这几处冰窖，可堪一用。
这些商户都没有孔方那样的财力。
买卖固然合算，谈不成也只是空欢喜一场。
孔方乐呵呵地说。
“不高，不高，各家拿米出来换，无非是我吃点亏就是。”
这铜犬岂会吃亏？
商户们听见以后，更犹豫了。
在吴郡，孔方称得上是名声在外。
他能吃亏，就没有这个绰号了。
“若非今年年成不好，我还真舍不得卖。”
孔方转身摸了摸冰窖的外墙。
“罢了，不卖了。没有米，还能饿死人不成！”
说完，挥了挥手，招呼仆役。
这下轮到商户们急了。
“送几位回去。”
“我换，我换。”
“我先换一处。”
“两处。”
“别争，一人一处好了。”
这招欲擒故纵，孔方用得是得心应手。
“好说，好说。”
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冰窖的门。
商户们挤了进去。
“真傻！”
交易的双方，彼此都是如此看待对方。
“眼下米价压得低，根本卖不掉，该尽快出手。”
商户们卖掉了出不去的米。
“这些冰窖来年开春，都要返潮，一入夏，冰少说要化掉七成，到时准要折本。”
孔方卖掉了要赔钱的冰窖。
当然，傻子不止他们几个。
要说吴郡最大的傻子。
还在码头上低价卖米。
“这可都是谢家送来的，知恩可要图报。”
贾元又拨了米，在码头上煮起了粥。
从孔方那里借到了米，这赔钱的生意就能做下去。
“又亏了好多钱。”
霍利挑出一匹粗布。
“这种布，要穿在身上很不容易。”
贾元边点库存，边回复说
“那是麻布，磨几次就贴身了。”
霍利把那匹布丢了出去。
“只有傻子才会穿。”
贾元默默地捡回来。
“小门小户，一年累到头能织出五六匹麻布，也就算富裕。”
霍利拿起麻布，摩挲起来。
“丝绸，丝绸不是更好？”
“打渔吃鱼骨，晒盐喝淡汤。织丝披麻布，耕田嚼麸糠。”
贾元说完，拿过麻布放好。
这天底下的事，往往如此。
连带这高买低卖的生意也一样。
贾元打定主意，准备再找孔方借些米。
“怪事，怪事。”
吴县城外，黄鱼跟三舅聊起了昨天的事。
“别说郡里的老爷，朝廷的老爷，就是县里的老爷，也没这等好心。”
要是官府真有赈灾的心思，还会饿死这么多人。
还至于流民打上门，把庄院抢掠一空。
这庄头还真有这舍命不舍财的胆量。
结果全家都给烧死在大屋里了。
“郡里的老爷可不一样。”
黄鱼解下腰带拿出一包炒豆。
“他还给了粮食。”
“有粮食不早拿出来。”
众人一把夺去，分着吃了。
“都两月不见粮食了。”
三舅劝解起黄鱼。
“留在这里也是等死，不如去县里碰碰运气。”
他又赶紧把那包炒豆，抢了回来。
“外甥回城交差去！”
“事还没办妥，还得往东去看看。”
“东边不能再有活人了，两三个月都没见人来。”
“那就往南去！”
黄鱼将那半袋炒豆重新夹回腰里，
见他执着，众人再也不劝。
“路途凶险，保重。”
众人赶紧收拾一下，就要启程。
“外甥，这金银你拿去，说不定能用上。”
黄鱼看着那扭成一团的金银，揣进了怀里。
“怎么没见，舅母和小妹呢？”
三舅愣了一下，又笑了笑。
“找不见了呗！”
“怎会不见了？”
“就是不见了！”
说完，黄鱼就见着三舅往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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