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在京城地下城的王中才接到紧急协调令时，整个人怔住了。
冰线。
这个沉寂了数十年的名词，竟再度被人提起——那是他年轻时为解决聚变堆极端散热问题，在论文中提出的一个近乎幻想的理论：利用特定超导材料在临界状态下的量子隧穿效应，构造出能瞬间导走巨量热能的“能量冰河”。
在当时，这只是一个缺乏实验支撑的概念草图。高能粒子碰撞设备精度不足，基础材料学也无法提供实现它的拼图。
“这时候……还有人想把它从纸面拽进现实？”
带着满腹狐疑与一丝被岁月尘封的悸动，王中才随京城科研队登上了前往蜀城的垂直起降飞行器。
————
二十分钟后，联邦中央科学院，高等材料实验室。
王中才的双手悬在全息操作界面上，微微发颤。眼前流光溢彩的数据瀑布中，一个个标题如星辰般刺眼：
《高维粒子碰撞机—引力阱聚焦型结构详图》
《冰线核心基质：晶格拓扑缺陷诱导材料筛选库》
《超导-量子临界态联合实验室搭建手册（第三代）》
……
这些文件详尽得可怕，每一步推导、每一种参数都严丝合缝，甚至标注了连他当年都未曾设想过的替代路径。但这绝非出自他手——即便给他十年时间，也整理不出如此磅礴而精密的体系。
“这……不是人力所能为。”他喃喃道，转向身旁的纳兰卿与何倩，镜片后的眼睛充满难以置信的探究，“纳兰院长，你们当真要启动‘冰线’项目？”
“是的，王老。”纳兰卿推了推银丝镜框，神态郑重，“可控核聚变的全面商用，是联邦当前最高优先级的科研使命。而您提出的‘冰线’构想，是我们跨越散热瓶颈、实现反应堆小型化的最关键钥匙。”
“可那终究只是理论……”王中才苦笑着摇头，“一个没有经过任何验证的模型，成功率或许连万分之一都——”
“我们有一千三百二十七种潜在基质材料的模拟数据，”何倩上前一步，语气急促却目光灼灼，“只要在‘灵枢’系统中进行迭代筛选，理论上一定能找到最优解！”
一千多种？王中才看向这位年轻的助手，表情一时有些微妙——这姑娘怕不是想用海量计算把他这把老骨头直接淹没。
纳兰卿适时微笑，缓解了气氛：“何倩是我的助手，性子急了些，王老莫怪。模拟工作无需您亲自操作，全部由‘灵枢’系统完成。”她轻触控制面板，空中顿时展开一片深邃的蓝色光幕，“这是我们的核心科研智能平台，具备全息模拟与并行推演能力。”
光幕中，无数分子结构开始自主组合、拆解、碰撞，能量流如虹彩般穿梭。上百组实验同时进行，参数实时优化，失败路径被瞬间标记淘汰——整个研究进程被压缩了何止十倍。
王中才怔怔看着，眼底的怀疑逐渐被震撼取代。良久，他长叹一声，声音里混着感慨与一丝痛惜：“若是大灾变前就有这样的系统……我们又怎会……”
他虽终日埋首实验室，却并非不知外界烽火。星盗的炮火、同胞的牺牲，他每一笔都记在心里。只恨自己钻研的领域无法化作直接迎敌的利刃。
“纳兰院长，”他忽然挺直脊背，眼中倦意一扫而空，“我请求立即开始实验。早一天成功，我们的文明就多一分站稳的底气。”
“实验室已为您准备就绪，超导测试区与材料合成室就在隔壁，全天候待命。”纳兰卿果断点头。
“好。那么……”王中才环视一圈，语气陡然转为实验室指挥官式的干脆，“请二位先出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纳兰卿与何倩相视一笑，躬身退出，细心地为团队安排好了后续的起居保障。
门一关上，王中才利落地套上银白色实验服，转身面对跟随自己前来的五名研究员——有学生，有旧同事。他目光如炬，声音不高却字字沉重：
“‘冰线’的意义，你们都听到了。今天在这里，没有资历深浅，只有课题成败。这项材料一旦成功，各位的名字将刻进文明升级的基石；若失败……”他顿了顿，斩钉截铁，“在找出那条路之前，这间实验室，谁也不准离开。明白吗？”
“明白！”五人齐声应和，眼中燃起同样的火焰。
很快，实验室被低沉的设备嗡鸣与流动的数据光带充满。
……
“副院长，这件事……需要向顾院长汇报吗？”
走廊上，何倩压低声音问道。顾晓琳身为科学院院长，按流程理应知情。可“冰线”终究还是个缥缈的概念，在科研界，未成形的研究通常不必上报。
“先不必。”纳兰卿望向窗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小两口正筹备婚礼，这几天……就别让这些冷冰冰的实验数据打扰他们的甜蜜了。”
何倩抿嘴笑了，调皮地眨眨眼：“那……先恭喜副院长，说不定很快就能抱上小孙子啦？”
“这话我爱听。”纳兰卿笑出声来，拍了拍何倩的肩，“你跟我也一年多了，以后别叫副院长了。叫老师吧。”
何倩一愣，随即眼眶微热，郑重地躬身：“谢谢老师！”
————
此时的林枫，对实验室里悄然点亮的火光一无所知。
他正与顾晓琳沉浸在婚礼前最私密的喜悦中——试穿礼服。阳光透过模拟穹顶洒下，顾晓琳一身洁白婚纱站在镜前，流光曳地，宛如星辰降临。
“老板，第一轮太阳系资源采集任务已完成。采集舰队正在返航，请指定卸载坐标。”
二丫的提示音在林枫脑海中响起。即便是在与暗影之巢激战最酣时，对金星、水星的资源开采也未曾中断。此次带回的正是蓝星改造急需的三大基础金属：铁、铜、钨。
林枫略一思索：“运往地表‘钢铁之城’冶炼中心。”
“哈哈，现在想来，当年在俄国境内建起那座‘钢铁之城’，还真是步妙棋啊。”望着全息图上标志满载的运输船队，林枫不由想起艾芙琳——那位他一手扶持的“俄国大帝”，两年来已为蜀城输运了数千万吨优质金属。
“开采规模是不是该扩大了？”顾晓琳转过身，婚纱裙摆如云浮动，“现在的初级采集机器人，效率毕竟有限。”
目前服役的五千台一代采集机器人，单台小时处理量仅五十公斤。
“正好这批基础金属到位。”林枫点头，“通知科学院，启动第二代高能采集机器人的研发项目。”
“好。”
选定了礼服——林枫最终定下一套暗酒红色的修身西装——二人暂别，各自返回办公室处理公务。
“二丫，调出‘钢铁之城’全息架构图，启动扩建推演。”
林枫坐到办公椅，令下瞬间，湛蓝的光辉自办公台上绽开，错综复杂的工厂模块、管道网络与运输廊道层层浮现。
“当前‘钢铁之城’占地1.5平方公里，核心设施包括：铁矿冶炼车间x10，日均处理量100吨；铜矿精炼车间x5，日均处理量20吨；高等合金合成车间x1，日均产能5吨。配套仓储单元x100，最大储量一千万吨。”
“扩建完成后，总面积将达3平方公里。主要升级如下：铁矿车间升级为三层立体结构，数量增至20，日均处理量提升至600吨；铜矿车间同样三层化，数量增至10，日均处理量30吨；高等合金车间增设至3座，均为三层架构，日均总产能45吨。仓储单元扩容至200座，升级为三层高密度储库，最大储量六千万吨。”
数据流转，蓝图生光。一座更为雄伟的金属巨兽，正在光影中逐渐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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