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城市中心医院里人来人往,挂号处、取药台都排着长队,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味,混合着淡淡的药香,让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刘医生穿着白大褂,全程陪同着穆小吉一行人。
宋世杰和荣石山轮流推着轮椅,老太太坐在上面,精神头比早上好了些,却还是透着掩不住的疲惫。
他们依次在各个检查室门口等候,从ct室到心电图室,
再到抽血处,一项项检查做下来,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日头渐渐爬到头顶,正午的阳光透过医院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刘医生看了眼时间,对宋世杰说:“宋总,老太太一上午折腾得够呛,
已经很是疲惫了,还是先带老人家回去休息吧。检查结果出来,我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从初步看到的情况来看,
老太太身体没什么大碍,主要还是思虑过重、心情郁结所致。
平日里多抽时间陪陪她,让她心情舒畅了,比什么药都管用。”
说话间,大家推着老太太出了医院大厅,来到了停车位。
宋世杰连忙伸手握住刘医生的手:“辛苦刘医生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的,宋总慢走,夫人慢走,穆总慢走。”刘医生笑着点头,
目送大家分别上车,车子渐渐驶离市中心医院,渐行渐远。
刘医生才收回目光,双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转身朝着大厅内科诊室走去。
走廊里依旧人来人往,脚步声、说话声、仪器运作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构成了医院里独有的、既忙碌又带着点沉重的节奏。
荣石山驾驶的豪车缓缓驶进金匠湾别墅的院子,向小武依旧守在自己的车旁,见车子停下,连忙伸长脖子张望。
穆小吉和沈柔扶着老太太从车上下来,老太太脸色还有些苍白,
脚步慢悠悠的,宋世杰跟在后面,手里拿着医院的单据。
向小武看着一行人往别墅里走,心里的疑惑更甚——江总到底怎么了?
他张了张嘴想上前询问,又觉得唐突,只能按捺住性子,继续在院子里等着。
穆小吉和沈柔把老太太扶回卧室,穆小吉拉过床头的薄被搭在她腿上,
柔声说:“奶奶,您先歇会儿,等午饭做好了我再叫您。”
老太太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摆了摆手:“好好好,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安静的睡会儿。”
赵阿姨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进来,笑盈盈地说:
“老太太,一早空腹做检查,胃该不舒服了吧?来,喝杯热奶暖暖胃再睡。”
穆小吉接过牛奶,扶着老太太靠在自己怀里,
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奶奶慢点喝。赵阿姨真是细心。”
等老太太喝完奶睡熟了,穆小吉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卧室。
他心里记挂着江程煜,脚步匆匆地往客厅二楼楼上跑去,
几乎一路不停的跑到了门口,猛地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房间里暖色的灯光有些独特,江程煜正躺在被窝里,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他的样子还是穆小吉离开时的样子,显然江程煜苏醒应该也是不久前。
穆小吉的脸颊微微发烫,快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药瓶,
走到床边时,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歉意:“对不起,小魔兽……
我先抱你去浴室洗一洗,然后给你擦点药,不然这样……你可能两三天都下不了床。”
穆小吉揭开被子,就见江程煜的手腕红痕清晰可见,
身上的红晕遍布身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残破。
地上的药箱倒在一旁,几支药剂滚落的到处都是,彰显昨夜那场暴风雨的猛烈。
江程煜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像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穆小吉动作。
穆小吉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起来,走进浴室,将他轻轻放进注满温水的浴缸里。
温热的水漫过身体,江程煜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些许。
穆小吉拿起毛巾,蘸了水帮他擦拭手臂,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浴室里水汽氤氲,只听得见水流的轻响,还有两人之间无声的沉默。
穆小吉解开江程煜手腕上的手铐和脖颈间的项圈,金属碰撞发出轻响。
他拿起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江程煜的右手,指尖触到那片冰凉的皮肤时,
声音低得像叹息:“快一年没给你洗过澡了,动作都生疏了。”
江程煜依旧一动不动,眼神空茫地望着浴缸内壁,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穆小吉拿起洗发水,拧开小喷头,柔声说:“小魔兽,闭上眼睛,我帮你洗个头。”
他没得到回应,便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打湿江程煜的发,
按压出适量洗发水在掌心搓出泡沫,轻柔地揉搓着他的头皮。
指腹穿过发丝,动作熟稔又温柔,像从前无数次那样,耐心照料着沉睡或沉默的他。
冲洗干净泡沫后,穆小吉扶着江程煜的腰,叮嘱道:
“小魔兽,我抱你回床上去,圈紧我的脖子。”
他刚用力将人扶起,脚下突然一滑,江程煜重心不稳,“哗啦”一声又跌回浴缸里。
温凉的水花溅了穆小吉一身,江程煜皱紧眉头,
屁股传来的钝痛让他脸上闪过一丝难忍的神色。
他扭头看向浴缸外的穆小吉,对方浑身湿透,
衬衫紧贴着身体,正坐在湿答答的地上,查看自己的腿。
穆小吉一边慌忙道歉:“对不起小魔兽,都怪这条不争气的腿……我马上装好,这就送你回床上去。”
就见他起身坐在浴室的矮凳上,卷起裤管,膝盖处蹭破了一块皮,渗着鲜艳的红,十分醒目。
可他像是没察觉疼似的,捡起掉在地上的假肢,利落地往腿上装。
“别动!”江程煜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一把抓住他的手,“破皮了还装假肢,不痛吗?”
穆小吉摇摇头,笑了笑:“不碍事,我之后都有消毒处理的。”
“两年多来,你都是这么过来的?”江程煜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目光落在他那条假肢上,又移到膝盖的伤口处。
穆小吉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语气带着自嘲:“是我自作自受。
能像这样每天看到你,照顾你,已经是上天的眷顾了。”
江程煜没再说话,挣扎着想自己起身,可浑身的酸痛让他刚撑起一点就又跌坐回去。
“别动!”穆小吉连忙按住他,神色紧张,“你乖乖躺着,我去拿药过来,先处理你的伤,再弄我的。”说罢便要起身。
江程煜却没松手,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浴缸里的水随着他的呼吸轻轻晃动,映着两人交握的手,沉默里藏着千言万语。
江程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穆小吉的心湖,漾开圈圈涟漪。
他看着穆小吉,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都沉淀成一片平静:
“小吉,我们都有各自要背负的使命,这一次分别,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见。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像是在透过空气望向远方的孩子:
“臭宝是你的孩子,他理应生活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一有空,我会回G城看你们的。”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视线与穆小吉相撞,语气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你我之间的事,也算扯平了。谁也不欠谁,往后……各自安好吧。”
穆小吉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良久,他才缓缓点头,唇边牵起一抹浅淡的笑,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怅然:“各自安好,未来可期。”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玻璃洒在两人之间,明明是温暖的光,却仿佛在他们脚下划开了一道无形的界限。
有些话不必说尽,有些牵绊不必拉扯,转身即是前路,各自奔赴,或许已是最好的结局。
穆小吉说出“各自安好、未来可期”时,目光微微飘向窗外,像是透过眼前的光景望见了遥远的他日。
心底深处,有一个模糊却清晰的画面一闪而过——
仁心医院的妇产科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似乎都柔和了些。
小岳躺在床上,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正咬着牙承受着生产的阵痛,痛苦的呻吟里却藏着一丝期待。
没过多久,两声响亮的啼哭几乎同时响起,像两串清脆的风铃,瞬间驱散了病房里的紧张。
那是一对龙凤双胞胎,粉雕玉琢的,眉眼间隐约能看出江程煜的影子。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快得像从未出现过。
穆小吉垂下眼帘,掩去眸底复杂的情绪,指尖在身侧轻轻蜷缩了一下。
有些事,注定只能埋在心底,成为不能言说的期许,或是对未来的一种隐秘的祝福。
他知道,有些血脉的牵连,或许并不会随着“各自安好”而断裂,反而会在时光里,以另一种方式悄然延续。
喜欢仁心无疆之海的彼岸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仁心无疆之海的彼岸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