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对恋爱的直觉普遍敏锐。
即使牧余不开那些没有边际的玩笑，蔡加岩也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在向自己靠近。
但是她没办法去回应这份感情，光是站在他面前就已经用光所有的勇气了。
她想过不止一次，如果牧余表白要怎么拒绝。
不是不想在一起，而是不敢，现在自己活在世上都困难，怎么能再恬不知耻地享受他的爱？
她做不到。
所以她一直想赶快成长起来，让自己拥有去爱别人的能力，也让自己有被别人爱的价值。
她也想快一点啊，但在此之前只能拒绝。
可是，爱这种东西，如果拒绝了一次，他会不会转身就投入别的女孩怀抱？
毕竟她们不像我一样支离破碎，也不需要像我一样在泥潭里挣扎着往外爬。
她们都是完整的，都是值得被爱的。
从蔡加岩恳请牧余帮忙解释的那刻起，她就清楚的知道。
彻底走远了。
是她先拒绝了爱。
现在她心里乱麻麻的，心不在焉的和夏珊两人说着话。
虽然已经拒绝了，但还是舍不得啊。
强忍着偷看他的冲动，继续用坚强来伪装自己。
对了，伪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太贵了，又没什么用我不要’‘还是自己买菜做饭吧’‘路痴也没关系，多跑几次就好了’‘今天在学校很开心，妈妈你放心吧，怎么可能会被欺负’‘妈妈你休息，我来做就好’。
是从妈妈生病的时候开始的吗？
面具戴久就摘不下来了。
耳边大家欢笑着，心心念念的他也在。
可心底的孤独感越来越不安分，渐渐地把她整个包裹住。
热闹的时候，最孤独。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也要坐车回去，太晚了不安全。”
夏珊看了看时间，提醒两人。
牧余也看看时间，九点不到，不过看大家都吃饱了有要撤的意思也就宣布结束。
六折，五个人也就吃了两百多。
回忆里去一线城市工作，每次月初发工资和蔡加岩出去吃火锅，光是锅底就八十多，还是性价比相对高一些的火锅店。
比起水深火热的一线城市，现在学校周边的物价真的是太友好了。
几人晃悠晃悠地逛着走出巷子街，在校门口分别。
“明天见。”
“拜拜。”
只剩下蔡加岩和牧余，两人一起去公交站。
在洗手间挑明关系后，蔡加岩就一直和牧余保持着距离。
本来以前在这种独处的时候，蔡加岩会变得有些话痨，但现在她只是低着头静静地走着。
离开巷子街，人一下子就少了。
周围不再是嘤嘤嗡嗡的，她的心声格外清晰。
牧余也是慢慢地走着，没有去看蔡加岩，也没有搭话。
这种时候，搭话和靠近都是在给她施压。
这个傻孩子，心思怎么会这么重。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走着。
牧余倒是不在意她的拒绝。
都老夫老妻了，他很清楚，蔡加岩是一个很有主见，很坚强的人。
只是，现在的她，能力还没能成长起来，但庇护她的翅膀却突然消失。
这让她瞬间沦落到人生中最无能为力的阶段。
她一定会走出来，只需要给她时间就好。
牧余不是不想帮忙，而是帮忙反而会伤害到她。
像蔡加岩这样的女孩，自尊心很强，因为吃过真正的苦，她更希望双方平等，越是喜欢你，就越不想你付出太多，不想你涉足她的泥潭，不想要有太多的亏欠感。
她很害怕你看到她在泥潭挣扎的丑态，哪怕你温柔地伸手想要拉她出来，她也会很难过并拒绝你的帮忙。
她想要的是在你没有看到丑态的时候，自己悄悄地爬出来，洗干净，然后穿得漂漂亮亮的，最后堂堂正正地站在你面前，主动牵起你的手放在她的腰上。
有些贪婪地要求道：“现在我想要你抱紧我……”
听着蔡加岩自责委屈又难过的心声，牧余也在心里回答着。
我明白的，你安心好了。
在公交站台等了一会，远远的看到了299路。
“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消息。”牧余随口嘱咐道，意识到可能会给她压力，继续补充一句，“毕竟是我约你出来的，我得确保你的安全。”
“恩。”蔡加岩点了点头。
车子越来越近。
“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从洗手间离开后，蔡加岩第一次看向牧余，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对自己说话。
感受到她的目光，但牧余没有回头看她，继续注视着渐近的车，语气很笃定。
“我一直觉得你很厉害，以后你肯定会有一间大房子，会赚很多钱，会成为很多人都羡慕的人，到时候我要是有什么事求你，你可不能装作不认识。”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呀？”蔡加岩笑了，“还有，你怎么那么肯定？要是我以后混得不好流落街头呢？”
“那你来找我呗。”他脱口而出，很随意，但又像是给出了某种承诺。
蔡加岩慌乱了一下，低下头，但还是忍不住抬起眸子，看到他的侧脸，揉碎的车灯倒映在他的眼眸中。
他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那、那万一你也混得不好呢？”
……恩。
“那就一起捡垃圾呗。”
蔡加岩被逗笑了，本以为他思索一会会说出什么新点子。
“好了，以后要是发达了肯定不会忘记你的。”
“恩。”牧余脑袋随着车辆驶近而慢慢回正。
“你觉得以后会是多久？”蔡加岩声若蚊呐，语气明显的落寞，她是在问自己，没有打算让牧余听到。
这感觉就像在问：你愿意等我多久？
这种自私又不要脸的问题，她是不可能问的。
公交车门打开，跟随着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蔡加岩迈步走出。
重新组织好笑容，准备回头和牧余挥手道别。
这是最后的道别了，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最后一面至少要笑得好看一些，留个好念想。
“多久都无所谓，到时候别忘了我就好。”
她的背影明显地震了一下，没有想到居然被他听到了。
蔡加岩转过身来，笑着说：“都说了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怎么……”
转过头，遇上的是他灼灼的目光，一时间话都说不出来了。
“多久都可以，但是不要忘了我。”
更要命的是他又说了一遍。
蔡加岩赶紧转身跟着人群上了车，明明道别的话就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直到车门关闭，她都不敢看窗外的他一眼。
她怕。
怕自己一开口，伪装的轻松就会在他面前崩碎。
一路浑浑噩噩，连怎么回到家的她都不清楚。
靠着墙抱膝坐在床上，屋内一片黑。
到家后报完平安，看着手机上他的消息：到家就好。
随后又是一条消息。
【无论多久都可以。】
笨蛋，为什么又说一遍啊？
说了三遍。
我又不是听不懂。
嘴角明明是笑着，但眼泪却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短暂地卸下伪装。
还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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