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挑了挑眉头，又细细打量了莫无终数眼。
这人十分陌生，恐怕之前并没有在武林道上行走，然而言谈之中洋溢着强烈的自信，却连他这般阅历都忍不住侧目。
这样强烈的自信，他只在少数的几个人身上见过。而这些人，无一不是有绝世根基或者腹有乾坤之人。
“在下无意说服你们，你们只能选择相信。相信在下，或者相信能阻止在下。”
张道初闻言，顿时有些不喜。
大和尚见状，抢先说道：“我们有其他选择。”
他笑道：“我们相信李太玄，所以你便有了操作的空间。但是希望你的行动配得上你这一份自信，否则你不会希望再遇见我们。”
“如此气概，不愧神僧之名。”
莫无终微微一笑，伸手按在了沈言门上，道：“那么，二位对接下来的谈话，也有兴趣吗？”
张道初想要说话，却被大和尚拦住。
“小初初不用担心，以沈小子的机灵，加上佛爷的破障神通，即便是现在入世，他也吃不了亏的。”
张道初看了看大和尚，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并且也愿意传沈言破障神通，左右衡量，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大和尚的判断。
“希望我们不会有动武的一天。”她放下狠话，威胁莫无终，最终退回了她家里。
“莫先生。”
大和尚靠前了两步，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低声道：“记得让这小子多吃些苦头，这样才能锻炼出他坚韧不拔的心智。”
他比了比大拇指，表示很看好莫无终，随后爬上了张道初的院墙。
莫无终没有回话，只是咚咚咚地叩门。
“谁呀，来了。咦，你是谁？”
沈言的声音传来，下一刻木门打开，露出了沈言疑惑的面孔。
莫无终看着沈言的面孔，眼神有一瞬间起了不应有的波动，但很快完美地收敛了起来。
他忽然明白了李太玄为何会做下这般选择，只是这‘众生相’虽有玄奇，然而要承托李太玄遗愿，便当真足够吗？
莫无终并没有《天命神知》，他看不见李太玄所看见的，但以他智慧，许多东西不需要目见，皆能心中推算。
武林十大奇迹的确各有神异威能，而作为从不曾出现，却一直名列榜首的‘众生相’，定然有其卓绝之处。
但是要承托李太玄遗愿，莫无终心中清楚，只凭着这‘众生相’，还远远不够。
于是莫无终便明白了李太玄将《地榜》托付之后，要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了，即便李太玄对此事不曾提及一字。
他目光越过沈言，透过微开的门缝简单打量了一眼其内境况，最后落在了沈言身后的二狗身上，停顿了少许时间。
“在下莫无终，受算道人之邀而来。”
莫无终收回目光，道：“可否入内一谈？”
沈言皱眉看着他，莫无终明明就站在他面前，他却感觉这人距离他十万八千里一般，有一种遥不可及的错觉。而且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眼前之人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朦朦胧胧的善意。
也许是《天命神知》冥冥之中的牵引，沈言打开门将莫无终迎了进去。
进门之后，莫无终衣袖下的手指轻动，顿时一个无形气罩便将沈言房子都笼罩了起来。
二狗顿时毛发炸起，左右看了看，却看不到有什么异常。
如此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张道初站在院子里，一脸担忧地看着这个气罩。
“他应不是道门之人，却能使出如此纯正的道门封禁之术，看来这个莫无终比佛爷想的还要有来历。”
大和尚趁机进入了张道初院子里，见张道初没有回应，便悄悄靠近，与张道初并肩而立。
嗅着张道初身上的女子芳香，顿时对这莫无终的好感上升了一大截。
另一边的黄二娘则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沈言终究还是与这座武林扯上了关系。
白衣青年则是身形一动，来到了祠堂之前，不言不语，静静站立。
屋内，沈言将莫无终迎了进来，想给他倒杯水，却被拒绝。
“你说你是老道士请来的，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说，是为了这木笺而来吗？”
他摸了摸胸前的心笺，他如今与老道士唯一的关联，恐怕便是这一根寻常的木笺了。
莫无终想考校沈言的《天命神知》，不答反问道：“你认为，你与算道人什么时候能够再次相见？”
“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吧。”
沈言低语，其实在算道人离去，他佩戴上心笺之后，便有这样的一种感觉。
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世界这么大，两个人再见不到也是正常。而且这只是他的一种感觉而已，感觉这种东西，又不能作准的。
莫无终微微颔首，炼神第三境可隐悉祸福，上窥天命，却局限己身。沈言能隐约感觉到李太玄的情况，恐怕《天命神知》已有一定根基了。
“吾问你，文才武志何者当先？”
“自然武志为先，一人出手，万敌辟易。”
莫无终没有评价沈言的答案，继续考校，从人文、地理、天象、算术，兵法等各种方面提出问题。
饶是沈言近段时间在齐冬日要求下几乎看遍了私塾藏书，也被莫无终问的一头大汗，许多问题回答的磕磕绊绊，连他都觉得不够标准。
将近半个时辰之后，沈言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他才猛然醒觉，这人都还没说名来意呢，这就给他考校上了，还问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问题。
真的是，齐冬日都没他这么过分！
沈言正要质问，莫无终却忽然停住了话头，眉头微皱。
“额，你怎么了？”沈言问道。
莫无终摇了摇头，道：“最后一问，若你持剑在手，剑收，万人血流；剑出，却只护一人至亲，你将如何抉择？”
“我……”沈言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李太玄要吾收你为徒，只是可惜。”
沈言的表现太差了，虽然有一定的基础，但是却完全没有自己的见解，只会照猫画虎一般对问题作出解释。这样的水准，还不够资格让他收徒。
“你什么意思？”
沈言感受到了莫无终的嫌弃，皱了皱眉，有些不忿地说道：“我已经有老师了，他很厉害。”
“齐冬日么？”
莫无终此行目标已经达成，虽没有收徒，心中却已经有了之后针对沈言成长的计划。
他说道：“沈言，吾赠你一言。绝世武勇，不过是一人之力。唯有卓绝的智慧，可统领全局。”
“而且更重要的，人要成为情感的主宰，而不是情感的奴隶。”
“嗯？”
沈言皱眉，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去统领全局？又为什么要去主宰情感？
谈兴已尽，莫无终挥手，撤去了封禁。
“今夜便到此为止，沈言，希望吾再来之时，你能让吾惊艳。”
莫无终告辞，径直离开，留下云里雾里的沈言，参不透他话中玄机。
莫无终走到镇外，稍稍停下了脚步，闭目沉思。
‘武骨堪可，却少智谋，基础积累不少，却无法融会贯通，看来之后……
除此之外，‘众生相’的问题也需要处理，过分依赖会让他失去更多的成长空间。嗯……道门的‘镜花水月’之术，正好合适用以遮掩，便当做是吾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吧。’
思绪落定，莫无终身形逐渐远去，要开始下一手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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