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正是小年。
常珑和熊初墨正在胡同里跳着橡皮筋，牵着橡皮两头的是小黄狗和大圣。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熊初墨的两根麻花辫伴着红棉袄蹦跶着，她一边跳一边问道：“珑珑，大锅是明天结婚吗？”
常珑轻松的用脚踝把皮筋勾到脚下，扭过身子点了点头，“嗯，明天在大会堂。”
熊初墨兴奋的蹦了蹦，“大锅要结婚啦，明天晚上我要去看新娘子。”
“就是团团姐姐呀，你见过的。”
熊初墨用力的点点头。
她记得那个温柔的大姐姐，那年冬天，她被同学欺负，舌头沾在栏杆上，就是这个姐姐去学校里发了脾气。
好漂亮的姐姐，但是发脾气的时候也很飒。
“明天你早点起来，我带你去接她，好不好。”
“爸爸不让我去，说大会堂不能随便进。”
“你喊他大锅呢，算我们家人，没事的。”
“真的可以吗？”
“我一会去找熊叔叔说。”
“好呀。”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脸上带着喜气。
常威要结婚的事情，早已经成了鼓楼街道年前最大的事，街面上每一条胡同都贴有剪纸的喜字，树上都挂着大红的灯笼。
特别是九十五号院外这一条胡同，早就被红色给包围，每家院子大门上都扎了红花，石狮或者石鼓都用红布包裹着。
三位大爷专门找常爷爷商量过，这次常威娶亲，走院子正门。
为此他们特意花钱请人把大门和垂花门重新做了一遍红漆。
倒也不算巴结，只能说与有荣焉。
只要常威还住在这个院子里，就算平时不和街坊们交际，也没人敢随便欺负这个院里的人。
街上的鞭炮声不时炸响，炸的胡同里红纸屑漫天飞舞，硝烟味弥漫着浓浓的喜庆。
好多老人回忆说，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啪啪啪啪啪……”
不知道又是谁家，挂上了一串鞭炮。
“过年啊，就得放长鞭，这才热闹。”一个看热闹的笑着喊了声。
“往年哪里舍得哦，这也是今年日子好过了些，又是幼虎的婚事。”又一个接着笑起来。
“是啰，幼虎也长大了，要成亲了。”再一个接着道，感叹道：“要不是他，我娘早两年就饿死了，今儿早上老太太还交待我，要去给常家给老爷子拜年磕头来着。”
“应该的。”人群里有人附和，转身看了眼满巷子的红，缓缓说道：“我媳妇去年病重，医院都说没救了，是去求了常家老爷子，最后乳虎来送的药，这才活了下来。”
“活该这样的人家大富大贵。”围观的人说着。
“常家娃娃当大官，我是真的一点不嫉妒。”
“也就是现在，早百年，他家大门我们都进不去，可你看常威他娘，见面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不拿架子。”
大伙正在聊着闲话，突然街头上的喇叭响起来，然后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紧跟着一队队少年从家里冲出来，挥舞着红旗满大街的疯跑。
锣鼓也搬了出来，敲的震天响。
“怎么了？怎么了？”街道上，男人拦住游行的队伍，声音被喧闹盖住，只能扯着嗓子喊道：“发生了什么事？”
“炸了，炸了。”
“什么炸了。”
“我们的蘑菇弹，今天顺利引爆了。”
“真的？”
“真的，刚刚已经广播了，这是刚发的号外。”兴奋的少年把手里的报纸塞到男人手里，举着红旗大喊着冲进游行队伍。
“我们也有核武了？”街边，带着眼镜的男子莫名激动起来，接过递来的报纸，看着上面红艳艳的标题，抬头看向天空，骄傲说：“我们成功了。”
身边挽着他胳膊的女人点了点头，“老于，我们成功了。”
“是啊，是啊，成功了。”男人用力的点点头，在心里说着，“快了，快了，再给我两年时间，我也要成功了！”
他就站在街头，静静的看着，听着，笑着，突然偷偷掉了眼泪。
......
因为科技的突飞猛进，甚至有实物做参考，这颗蘑菇弹比原本计划提前了近两年。
而对于常威来说，这几年的辛劳在这一瞬间都被巨大的满足包裹着，一切都值得。
63年的春节，在北小年的那天，中国的苹果树开了花。
那天晚上，常家人没有讨论常威的婚事，老爷子破天荒的吃饭时都没有关电视，饭碗放在桌上，菜已经凉了，他就这么看着新闻，看的好仔细，也很高兴。
小家伙们吃完饭也没有跑出门去找小伙伴玩，静静的看着。
才三岁的杜正坐在妈妈的怀里，看到电视上红旗升起来的那一刻，咿呀着指着屏幕，激动着喊着：“红旗，五星红旗。”
杜野把儿子抱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小正，你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小家伙抬头看看墙壁上挂着的常昆和常仑的照片，顶着他们的帽子，脆脆的喊道：“我要当解放军，穿军装，打坏蛋。”
杜野重重的“嗯”了一声，“臭小子，这话你可得记住了。”
小家伙就煞有其事的也跟着“嗯”了一声，从杜野的怀里挣脱着下地，抬头，学着大舅舅和爸爸的模样，敬了个军礼。
等国歌唱完，常爷爷这才抹了抹眼眶，转身过来端起酒杯搁在老大和老三的遗像前，看向常天和常南道：“拿一挂鞭，最长的，铺在胡同里。”
常南立刻起身去找，常天走到常威面前，抬头，“大哥，我想当科学家，我要造火箭，能把邱小姐丢到敌人头顶上的火箭。”
常威摸着他脑袋，“过完年，我带你去见总师。”
常天就兴奋的开始原地转圈圈。
这是一个万人空巷的夜，烟花和红旗，笑容和泪水。
后世人只知道，用蘑菇弹说话可以硬气点。
只有经历过这个时代，每每发生国际冲突时都要承受所谓外科手术核打击威胁，才更加明白，邱小姐存在的意义。
常珑一直笔直站在桌前，等新闻播报完毕，才凑到常威身边，呢喃着，“大哥，我想进龙组！”
常威笑呵呵的搂住她，“好，乳虎能来龙组，是龙组的骄傲。”
小姑娘就“嚯嚯嚯嚯”的笑起来，挺着小胸脯，偷偷看向墙上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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